她自知酒量好,却仍有些托大,忘了自己久未豪饮,肠胃受不住。
和李成分开后,意识倒还很清楚,只是胃里的酸意一阵阵返上来,又被她硬生生压回去。
头脑发晕地站了好半天,再抬眼,却微微一愕。
镜中倒映着一个人。
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
盥洗室门口不知何时摆上了清扫中的标志,她蹙着眉,手撑在冰凉的盥洗台,花了几秒钟,试图消化眼前的一切。
镜中的男人只安静地望她,高鼻深目,眼瞳幽邃,皮肤带着病态的苍白,风华内敛,气质淡极。
她要微微扬起脸,才能与他对视。
心内,他的名已呼之欲出。
原遗山。
其实又何须辨认。她曾对他每一寸轮廓都了然于胸。
设想过重逢的场景,却没有一样与现今贴合。
——在女厕所里。
她胸口泛上奇异的酸涩,甚至感到好笑。
抽出一张纸巾,慢慢擦干手指上的水珠,纸巾团作一团,被丢弃。
视线掠过镜中、身后的男人,她转身,绕过他往门口走,擦肩之际,被擒住手腕。
他其实没有用多大力气,她能轻易反手挣脱,不知怎地,那个当下,却什么都没做。
而他亦只是握住她手腕,沉默着。
他慢慢放轻手上的力道,她得以侧过身来,面对他,却不曾抬眼,低眉唤他“原先生”。
如三年前。
原遗山瞬也不瞬看着她的脸,似乎在确认什么。
听到这一唤,紧绷的唇角才微微放松。
“是你。”
他发出叹息般的两个字节,松开抓着她的手。千头万绪,又因她低垂的眉眼而生出焦躁。
“好久不见”被他硬生生咽回喉咙。
月光不解他的沉默,扬起脸,望进他漆黑的眼瞳。
倏忽间,被某种情绪包裹,连同自己那颗早已生冷如磐石的心,也跟着酸涩起来。
早料到只要不离竞马这个行当,便免不了和他碰面。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月光舒展开紧蹙的眉。
认了。
她是信命的。
或许冥冥中,这也是老天的安排。
“原先生。”她说出那句被他忍住的陈词滥调,“好久不见。”
是很久了。
在她选择以纵身跃下南港作为“月光”这个身份的终结,到今天成为“Iris”回来,恰是三年零四个月整。
“八天。”
他把堪比中世纪提琴的嗓子,平铺直叙般道:“我让人在南港打捞了八天。所有人都和我说你死了。”
“那你不妨就这样认为。”
她的平静比他更甚,像是困惑他为何旧事重提般,冷淡地回应。
他无言,眼底露出一丝几不可见的茫然。
一时,两厢静默。
直至外间传来连峰的声音。
“Iris,你在里面吗?”
她回过神来,推门出去。
“连总,我在这里。”
见她露面,连峰先是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确认她无恙,才松了口气。
“听说你把人家李总喝倒了?你怎么……原、原先生?”
随着男人近前,连峰止住话头,茫然地张大嘴巴。
原遗山一手插袋,沉默半晌,视线落在月光身上,不带语气地重复刚刚听到名字。
“Ir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