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遗山近乎赤裸地挑明了彼此的关系后,他们就再也没有私下里见过面。
他只在这模糊的光景里,知道她飞快地成长起来,她花了半年考下策骑资格,再过一年,她已经能在赛季的正规比赛上,跑出人生第一个头马。
彼时他正在欧洲出差,在网路电视上观看了同步的赛事直播,当看到她骑着奥敦图娅第一个冲线时,几度心潮起伏。
那个草原上的小丫头,终于长大了。
和他早在几年前初见她赛马时,脑中构想的画面一样。
萨仁图娅与奥敦图娅,轻盈与力量的完美组合。
她的庆功宴,他没能去参加,接到薇薇安报喜的电话,让对方把电话转给小丫头,薇薇安踌躇半晌,却告诉他,月光喝醉了,已经睡下了。
他挂断电话,若有所失。
她长大了,也离他越来越远。
再单独见面,是因为方宝欢突然打来电话,说月光想要尝试策骑另外一匹马,问他的意思。
他奇道:“她怎么说的?不要奥敦图娅了?”
“不是,是奥敦图娅休息的赛季里,她想策骑别的马。”
“哪一匹?”
“满江红。”
原遗山困惑地皱起眉。
那是邵昊英养在山光道的马。
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购入这匹马时,他还帮忙做了参谋。
没有骑手可以骑满全世界所有的赛季,一年里一两次已是极限。可月光的提议,无疑是要背上双份的压力。
他不明白,她到底在拼什么,又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到这个份儿上。
他对方宝欢道:“她什么时候休假?让她空出一天。”
挂断电话,却连自己也很难说清,这件事,究竟有没有必要特意约出来当面说。
见面那日是周末,他开车到她家楼下等待。
透过车窗,很快看到一个纤瘦的人影小跑过来。
她已经将满二十岁,出落得亭亭玉立,恍如画报上的女星。仍是惯常的卫衣牛仔裤,却根本掩不住风华。
他终于对这段岁月有了实感。
上次见她,她还有一丝稚气。可这回,那点稚嫩和生涩几乎消失无踪。
月光上车后,找安全带的动作又变得很生疏,他并没有出手帮忙,耐心地看着她插了几次才插中扣眼。
还是原先那辆阿斯顿马丁,只是她太久没有乘过,已经忘记了。
想到这个事实,他绷紧了下颌。
时隔多日,再私下单独相处,却是一路无话。
过了很久,他几乎以为她一路上都要当哑巴,她才突然问:“我们去哪儿?”
“吃饭。”
“哦。”
“想吃什么?”
“……都可以。”
可他却像是忽然不悦:“吃你想吃的。”
“我真的都可以。”
他静默两秒,似在按捺情绪,末了淡笑一声,语气极冷:“你不说,我永远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只是偏头望着他,久到他几乎觉得那目光发烫了,才听她轻声问:“真的不知道吗?”
车子急转靠边,骤然刹停。
他深吸一口气,转头迎上她视线的时候,她已经很温顺地低垂眼睫,笑了一下。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他又是半晌无言,末了徒劳地抚着方向盘,低声道:“我给过你选择。”
她忍不住小声反驳:“那不是好的选择。”
“可也只能到此为止。”他极其冷静地说。
“我不明白。”月光满目困惑,再度望进他幽沉的眼底,“就因为我出身微末,我是个不闻一名的驯马师?还是你们这样的人,从来就不屑低头往下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