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会这样劈头盖脸地质问原遗山。
事实上除了徐彻,也的确没人敢这么和他说过话。
他很安静地听着,没觉得忤逆和冒犯,更不生气,只油盐不进地问:“依你看,我还要多久才能完成药物戒断?”
徐彻抓狂:“原遗山!”
“半年太久。”他自顾自说,“我清楚正常的戒断流程,照那个走起码还得半年,我想快一点。”
徐彻沉默了足有一分钟。
电话里只传来沙沙的杂音,他略带不耐地闭上眼,侧过身,鼻子贴在枕上,是淡淡的、某种草木系洗发水的气味。
“你在急什么?”徐彻冷不丁问。
“有人看出来了。”
“看出来什么?”徐彻话一出口就反应过来了,“什么人?学医的?”
“黎芳嬅。她身边可能有我这样的……朋友。”
徐彻难掩惊讶:“她看出来还跟你说了?”
“嗯。”
徐彻沉默了一会儿。
“黎家就那么一个千金,这女孩我是听说过的,做媒体的么,不正常的多了去了,你这样不算什么。估计她只是嘴欠,才和你摊开了讲,未必有什么坏心思……”
“我不是担心这个。”原遗山闭上眼,无声叹了口气。
徐彻愣了一下,也立刻想明白了。
既然黎芳嬅能在相处短短十几分钟里就看出他不对劲,那别人呢?
原遗山可以是个疯子,但中山的顶梁柱不能。
手攥成拳,又无力地松开来。
“阿彻,我需要好起来。”
徐彻何尝不知他身上背负的重担,静了很久后,终于妥协。
“欲速则不达,这个道理你比我更懂,不用我在这里念叨。你的病想要治愈,根本不可能只靠断药来实现。不吃药也不代表你就好了,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顿了顿,徐彻又问:“你现在和谁在一起?”
这次,原遗山沉默了很久。
徐彻嗤一声:“这么宝贝呢,还藏着掖着啊?”
“月光。”
“……你说什么?要是我想的没错的话,就是那个……”
“没错。”
他轻笑了一下,语气平静。
“就是我产生幻觉的时候,常常能看到的那个月光。”
-
门外,月光悄无声息从门板处移开,仰头靠在墙面,良久没动。
原来他的病,是这样。
可他的病,又怎会这样。
叹了口气,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举步要走,却听到房门内传来语声。
“月光?怎么不进来。”
她顿住脚,不知是刚刚才被发现,还是偷听的时候就已经暴露。
转念,回身推开房门走进去。
“我看看你是不是睡了,好进来帮你关灯。”
他凝视她,笑了下,没说话。
“那我走了……”
“你这里好像没有客房。”他打断她,七十平的房子,哪里会有次卧,“你今天睡哪?”
女孩已经走到门边,背对他握着把手,微微仄转过头:“原先生就不用操心这个了。”
她的侧脸一向完美,浓密漆黑的睫影,在侧颜上升起一弯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