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晨被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有些不自在，连着背脊都往下垮了一截。他这幅模样，我心里看得很爽，这小子总是表现出衣服天不怕地不怕的傲慢，今天这般做低伏小，怕还是头一次。

林晨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刚刚你说你溺水过，能不能给我讲讲？”

我往椅背上一靠，将双臂抱在胸前，挑眉头看他：“这和你的解释有关系？”

“有。”林晨回答得很是肯定。

好吧，就看看你扯得那么玄乎是要表演些啥。

我回忆道：“其实我已经记不清，都是听我妈提起。”

“大概就是我5岁的时候，到乡下去玩，掉进一条小河里。”

林晨紧紧看着我，绷着一张脸显得很严肃。

“后来据说救上岸的时候，脸发青，嘴唇都白了，呼吸都没了的样子……”

我顿了顿，林晨这会儿脸有些发白，像是也想起了什么。

“反正就是差点死掉，后来还是救活了。”不然在你面前的难不成是鬼。

林晨垂下头，紧紧捏着手里的玻璃杯，手指发白，我觉得他有点奇怪，正想寻问，却听见他用虚弱的声音道：

“害你差点溺死的，是我。”

突然间我就想起前天晚上害我掉下床的那个噩梦，梦里我身边一直有人在引诱我下河。

“你……”我觉得无比惊悚，连话都说不出口。

林晨抬起头，满脸都是痛苦的愧色：“我当时把你喜欢的洋娃娃扔到河里，你扑进水，就没浮起来。”

他偷偷看了眼我的神色，又继续轻声道：“我有几个跟班，一个叫来附近大人，我跳进河救你，可我那会儿也才6岁，实在是没力气把你……就在水下把你衣服鞋子扯掉，才看到你背上的胎记。”

我眼神很空洞，记忆却渐渐浮现零星碎片，那阳关下反射出一片白光的河水，漂浮在河中央的洋娃娃和周围小孩恶意的嘲笑，我梦呓般道：“可我记得，当时那个哥哥姓章啊……”

“我以前姓章……”林晨的声音更轻了。

我一个激灵，神志清醒，蹙眉厉声道：“那你今天是什么意思！小时候没把我溺死，今天补上么！？”

林晨慌乱道：“不，怎么会……那会儿看着你被救起来那副样子，大人都被吓哭了，我以为你死了，我……我从那时候就再也不大爱和别人玩，就只是玩玩网游，这样也不会再害死人……”

“高二那年，我看见你坐我位置，就有点像那个妹妹，可是我从来没想过你就真的是。”

“今天，你说你溺过水，我就一时幻想证实一下，结果，没想到你真的……”

“你让我下水捞球就是为了重现当年的情形？好让我脱了浴巾，看我背上有没有胎记？”我轻飘飘问。

“是……不是……李子你听我说。”林晨越来越慌张，他想靠过来，但看着我冰凉的眼神又有些不敢。

“今天本来我是真的想同你和好，才叫遥遥邀请你来，可是我想到你和游戏里那个笙歌……那样……我又有点生气……”

林晨通红着脸结结巴巴道：“只是我，我，也确实想看看你是不是当年的妹妹，还活着，可是你相信我真的没有恶意，李子……”

我用手按着额角，觉得很疲惫。

真是和林晨白坐了两年同桌，我确实完全不了解这个人，他的内心，他的想法。

光凭今天，林晨的心思就让我感到复杂而纷扰。

我还活着，与他来说，是放下了心里的重压吧。可是，我呢？我被他害了两次！是上辈子欠了他轮到这辈子来还么。

两年啊……我喜欢了两年啊……这个人。

我悄悄给他叠过外套，擦过他的课桌。

默默记下他的口味，每次买零食都都买一份假装吃不完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