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对面的女人已经开始默默流泪,继续说:“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姐姐,你一定很爱哥哥吧,可以不可以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
女人沉默了半天,擦了擦眼泪,带着因为慌张而颤抖的声音说:“你哥哥并不希望你掺和这些事情,朝露,你别自责,你哥哥到死都没摆脱他们,那时我已经被迫参与其中,所以他干脆什么都没和你说,他只希望你平安幸福。”
贺朝露听到这话感觉全身血液都往一处涌,愤怒、悲伤和痛苦仿佛一瞬间溢出,让她几乎窒息。
所以哥哥的死真的不是意外?
她拿茶杯的手开始颤抖,放下杯子尽力平复此刻的情绪,对女人说:“我既然已经知道,即便你不说,我也会自己查的。”
女人看着贺朝露坚定的样子,无奈摇头,微微叹息:“你这个性子倒是和你哥哥一模一样。那帮人不是你惹得起的,你哥哥是因为怕牵连你,才一直没有告诉你。”
此刻,贺朝露知道眼前的人已动摇,只需最后一步,她握了握她的手道:“哥哥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至少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姐姐,你放心我没这么冲动,也会保护好我自己的。”她说得诚恳,心里却早已暗下决心,哥哥的死因她必然要查清楚,要让害死他的人受到惩罚。
女人摇摇头道:“我不知道那些人是谁,只知道出事前几个月,阿峰突然每天忙的焦头烂额,有一次我好不容易央求他一起去看个电影,却在停车场被一群人控制住,他们警告阿峰如果再参与药方的事,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这时我才意识到可能是他生意上出事了。后来,阿峰和我提分手,我不肯,在我再三求证下,他才说他可能遇到危险了,不能同我结婚了,为了保护我才想要分手,他多次提到有人一直在跟踪他,叫我不要联系他,不久我便听闻他被当街捅杀的消息。我一直觉得他的死有蹊跷,好端端地怎么会走在路上被人捅死,这个概率实在是太低。”她低头苦笑:“所以他死后,我找人黑了他的电脑和邮箱,发现了这个。”
女人把手机递给贺朝露,她细看是关于新药上市的内容,名字很熟悉,哥哥提起过有一款新的中成药上市,能大大改善贺氏制药如今的现金流,哥哥从不让她参与生意上的事,她也不太懂,可她看到哥哥拒了对方售卖药方的请求以及对方的威胁,邮件来自不知名的企鹅邮箱恐怕查不到源头,这些威胁的邮件还不止一封,都是要置贺氏制药于死地的言论。
“还有这些。”女人打开了手机相册。
贺朝露竟然看到贺余成和一群人的合影,他正堆着笑同最中间的人握手,照片像是在远处用长焦偷拍的,每次贺余成见得人都不一样。
“这些人里,我只查到这个。”女人指了指其中一张照片,“他叫陈明远,你听过东升控股吗?”
贺朝露摇摇头,女人继续说:“我是江州本地人,比你多知道一些,东升控股是江州知名的大财团,背后的陈家听说也是豪门世家,在富豪榜也常常出现,产业涉及地产、医疗等多个板块,而这个陈明远恰好是东升旗下一家医疗公司的掌权人,东升如今医疗板块远超传统的地产板块貌似在有些特殊领域打下了全国百分之三十的市场份额,让东升在这几年如日中天,陈家在当地权势极大,就连我教的民营中学都是陈家旗下的,听闻这个人杀伐果决,对竞争对手毫不留情,许多企业都被他逼得没有退路,只好退出市场。你哥哥似乎一直在调查他们,电脑里都是对陈家和陈明远旗下企业的笔记,还有这事儿牵涉到你父亲,我不敢贸然行动,电脑里有个文件双重加密,一般的黑客打不开,我只把它拷到了硬盘上备份。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不想让你参与此事了吧。”
女人叹了一口气说:“阿峰被刺杀的事所有证据都太完美了,完美的有些可怕,可这件事情就算是陈家做的,这些东西零碎,又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我也只是猜测和陈家有关,可他们在江州有权有势,万一连你父亲都不计较你哥哥的死,我们根本对付不了。”
贺朝露没想到贺余成也能参与在其中,若真与他有关,她恨不得杀了他,可只要有线索,她都不能放弃,不能让哥哥不明不白地死去。
她颤抖着拿起茶杯喝了口茶问:“姐姐你能不能把这些东西和硬盘给我?”
女人冷了脸,收回手机,不客气道:“不行,朝露,如果是真的,那帮人,恐怕杀人不眨眼,无恶不作,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也已经放弃再查下去。”
贺朝露低头看着茶桌上冷掉的茶水,茶杯倒影里露出她猩红的双眼,她似是放松地吐出一口气,佯装镇定道了声:“好。”
女人准备要走,贺朝露拦住了她:“你等我一下。”
她起身进了房间拿起相框,侧身看见了地上堆叠的请柬,她微微一怔,拿起一页翻开,贺晓峰&顾泽兰,哥哥和女人相拥的照片贴在请柬当中,订婚的日期在哥哥去世后的一个月,她狠狠攥紧请柬一角,眼泪滴在了请柬上,晕开了水笔写的手写字,哥哥本该拥有这份幸福的,是那些人毁了一切,陈家,陈明远,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怎么会轻易放过伤害哥哥的人?
她擦干眼泪,调整呼吸,走了出去。
“这个给你吧,顾姐姐,就当留作纪念。”
女人接过相框,又红了眼眶,抬头言谢,从包里拿出钥匙。
“钥匙给你,我想我用不到了。”女人开门正要出去,贺朝露在身后说:“嫂子,从此我们就当没有见过彼此,如你所说,那些人你也惹不起,哥哥一定也希望你平安。”
一声“嫂子”更让顾泽兰回忆起与贺晓峰昔日点滴,心如刀绞,她本该同贺晓峰有一个婚礼,她本该担得起这声称谓,可他却死在了她最爱他的一年。
她背对贺朝露点了点头,关上了门。
贺朝露这才背对着门跌坐在地,泪流满面,原来哥哥是死于非命,那时哥哥给他发的信息,让她不要出学校,是有原因的。
她想起刚从江南来东北的那段日子,施凤澜有意虐待她,贺余成也不在意她的死活。
他们让她读名校,穿名牌,不是为了她好,而是利用她攀高枝,她是礼物、是商品、唯独不是一个人。
从前如果不是哥哥护着她,让他们没办法下手,她早就被贺余成和施凤澜送去给老男人了。
所以如今她不能一蹶不振,她不甘,为何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她起身擦了擦眼泪,一定要查清陈家究竟和哥哥有什么关联,哥哥平时为人谦和,如果真的死于非命,为何一定要置他于死地,父亲到底做了什么?
不久,她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她要撤销转学申请,即便贺家会对付她,她也要留下来查清哥哥的死因,可她没想到的是,这个决定几乎改变了她半生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