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正式成了裴家“小太子爷”的专属医生。
他当时只道“缘分”。
也明白,后来医院推选他当院长,肯定也有这里面的原因。
他问过这祖宗为什么选他。
当时裴砚峥坐在他的办公椅,小短腿连地面都够不着,听到他的话,生得俊俏的小脸抬起来,不屑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自作多情的人,“随便指的。”
刚开始几年,他还能在裴砚峥身上看见伤,后来几年这祖宗长大了,都是他给那些被揍的人看伤。
挨揍的人被送来的时候从头到脚全糊了鲜血,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裴砚峥就站在旁边看着对方疼得呲牙咧嘴,嘴角噙着很淡的笑,手上却不带任何感情地轻佻地拍对方的脸,“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本事,我时间多,有那本事直接来找老子。”
这种事情发生的次数不算少,裴砚峥眼高于顶,对外界的一切不甚在意,却又总做着这样的事情。
院长从记忆中抽回神,已经看不见商务车的影子了
他笑了声,还是第一次见这位祖宗这么在意一个人。
不对,还有一次。
也是好多年以前,他依旧不是院长的时候。
祖宗背了个小女孩匆促地往他值班室跑,额头全是汗。小女孩精致漂亮,还有婴儿肥的脸上挂满泪痕,小手攥着自己的裙子,不住地喊疼。
最后诊断出来,就是普通的肚子疼,因肠胃生的娇贵,猝然喝了冰饮料造成的,注意一下就好。
那是他见那位祖宗害怕成那样。
今天是第二次。
——
车上,裴砚峥又将那一小沓体检结果翻了一遍,面上表情不算好。
看他这样,桑黎雾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得了什么大病,抿抿唇试探性地问,“我应该没病吧……?”
说到后面,连尾音都不确定地落了下去。
裴砚峥偏头看了眼表情小心翼翼的桑黎雾,把手上的体检单卷了一圈,敲她脑袋,“人不大,身上毛病还挺多。”
“叫你瓷娃娃还真是名不虚传。”男人声音轻下来,眼尾低垂,掩住了眸底的幽色。
营养不良,胃不好,连失眠、入睡困难这种毛病都有。
桑黎雾没听清他最后一句话,只模糊听到一个“瓷娃娃”。
被他这一下敲得有点发懵,手下意识护着自己的脑袋,眨了几下眼才问,“……我真得病了?”
看她紧张兮兮的模样,裴砚峥轻叹一口气,大掌落在她头顶安抚般轻拍两下,又顺势落下来将小手握在掌心,温声安慰,“没事,不是什么大问题。”
“慢慢养养就好了。”
——
昨晚睡得晚,今天又起得早,刚吃完午饭桑黎雾就有点犯困,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鹿眸慢慢盈了一汪雾蒙蒙的湿漉水意,显得整个人更软了。
裴砚峥低头看她,不自觉弯了唇,微扬下巴,“困了就去睡会儿。”
“好,”桑黎雾点点头,没忍住又打了哈欠,说话时带了点很淡的鼻音,像是咬了口又软又糯的,“裴先生要去睡吗?”
闻言,男人精致的眉梢挑起来,唇边挂着无可挑剔的笑容,却又莫名带了几分妖冶,像是勾人魂魄的男妖精。
裴砚峥看着她,抬手在她下巴处轻轻碰了一下,语气莫名多了几分欠,“你这话,目的性,别太强。”
“……嗯?”
桑黎雾发誓,她真的只是礼貌地问一句。
但裴砚峥就是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这才两天,就邀请我和你睡同一张床。”
他眉眼间尽是盎然兴致,语调拖长,懒洋洋道,“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我觉得不太好。”
桑黎雾:“?”
什么跟什么呀?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青春期臭屁又自以为是的小男孩。
桑黎雾表情怔怔的,原本带着困意的脸庞瞬间爬上绯红,目光准确对上男人那双深邃潋滟的眼眸。
不知道怎么反驳,急得眼尾都泛起了盈盈的红。
“我没有,”桑黎雾张了张嘴,半晌才挤出来一句,“……你乱说!”
裴砚峥直勾勾地盯着她,突然轻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幽怨,“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说的那么模棱两可,害人误会。”
语调拖得长长的,像是满怀期待,希望又骤然落空。
“??”
这又是什么跟什么呀?
桑黎雾觉得一口渣女的大锅直接盖她头顶。
算了。
说不过他。
桑黎雾鼓了下腮,身旁的拳头攥紧又松开。
“不跟你讲了,我去睡觉。”
鹿眸瞪得圆溜溜的,纵使被他说得羞赧,语气依旧绵软,毫无杀伤力。
不等裴砚峥再说什么,就只能看见她趿着拖鞋哒哒哒上楼的身影。
连背影都透着股愤愤的感觉。
这还是小姑娘第一次在他面前显露出这么鲜活生动的情绪。
裴砚峥只觉得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