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烟和宣赢吃完晚饭,相继走出了房门,李暮烟有些不悦,走在前面。
夜色渐浓,透着凉意。
下过雨的盛夏,空气中氤氲竹子的清香,也夹杂着泥土的气息。
风声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吹过竹林,叶子沙沙作响,吹动李暮烟的乌黑长发和红色纱裙,鸟声叽叽喳喳,有几个下人在房间走进走出。
“去外面走走?”
宣赢叫住走在前面的李暮烟,一副饭后慵懒跨步的姿态,闻声,她左看看右看看,没有其他人。
“你说本尊?”
“嗯……”
宣赢一直想不明白,李暮烟为什么一直自称本尊,每天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势,目中无人的冷漠眼神,把谁都好像不放在眼里。
高傲冷漠,这世间唯她一人。
但又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危险又迷人。
相比较之下,卜衍也显得热情活泼了许多。
李暮烟没有再搭话,走到宣赢身边,两人沉默着走出了院门。
很长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在街上走着,漫无目的的走着。
垓城的街道如死一般静寂,白天那阵雨过后,冲刷掉了容易被人忽视掉的角落里陈年累月的灰尘,也冲开了商摊精致伪装的薄层,露出本来的肮脏的面目。
月光慢慢穿透云层,厚实的云朵渐渐疏散,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赫然悬挂在高高的夜空,神秘清冷。
“你像那轮月亮,光芒冲破黑暗,虽然冷,但也会让人觉得安心。”宣赢抬起头,手指向月亮,又看看眼前人。
“本尊不需要像这玩意儿。黑暗即黑暗,无须假借这东西,说的好听是带来光亮,说得不好听就是无礼愚蠢。”
来到这里,冥渊第一次看见月亮,是在李府。
血色在月色下异常鲜红,那晚的月亮和今晚倒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今晚的空气中没有刺鼻的血腥味,有的只是尘土的味道,说不上好闻,但这让李暮烟感到舒适。
他不喜欢人类的血腥味,甚至厌恶。
他也不喜欢高挂于夜空的明月,甚至星辰,他觉得这些东西就像那些清高又爱装的神仙们,把自己放在救世主的位置,俯视着万物,就好像万物都在他们眼力可及处深受他们的恩惠,对他们所谓的善良和仁义感恩戴德。
可实际上呢?
他们能做些什么?是真切地救万物于水火,还是消灭世间所有的痛苦?
他们只会说,万物所受的苦痛和灾难,是无尽的黑暗造成的,是幽魂,是魔族,是一切不愿臣服于他们脚下的叛逆者。
他们披着光明的外衣,闯入黑暗,撕裂黑暗,然后以神的名义审判,黑暗即是万恶之源。
谁都不曾怀疑,黑暗是他们的产物,也是他们的一部分。
是他们制造了一切灾难。
谁会怀疑呢。
谁会相信呢。
谁还记得呢。
冥渊诞生在无尽的光明,除了无尽的光明,别无他物。
但几千年来,生活在无尽的黑暗中,连他自己都快相信自己就是黑暗的产物,连他自己都快相信,他就是万恶之源。
扰乱宇宙和平,破坏天界防御,与三界光明之主对抗,与万物之主为敌,成为名副其实的,实至名归的魔。
这才是三界眼中的魔君冥渊。这才是被他们嗤之以鼻的魔族。
李暮烟的眼底是那么冷,那么冷,就像冰川深渊,可望不可及。
两个人走着走着,就听到不远处人声嘈杂,此起彼伏的声音传到两人的耳朵,宣赢脸色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不可名状的神色。
和前面街道的死寂相比,这边街角处明显另一番景象,热闹非凡。
“走开!”
这声音有点熟悉。
“哎哟~老天爷,都啥人啊,我是路过,路过懂吗,不是来消遣的。”
吴达?
“大爷,我懂得~”
“我们都懂的~进来吧。”
“听不懂人话。”
“小衍子,我们走!”
说着,吴达牵过卜衍的手,推开前面的一群美艳妖娆的姑娘们,大步流星地走进‘逍遥阁’
卜衍明显愣住,没反应过来就任凭吴达给拉了进去。
李暮烟和宣赢走近,正好看到吴达气冲冲地拉着一脸惊恐的卜衍走进了逍遥楼。
姑娘们邪魅一笑,眼神相互流转,似乎在说,长这么俊,还这么能装。
还没待宣赢反应过来,李暮烟也跟着准备走进去。
一袭红衣翩跹,月光明晃晃的照下来,照在那张晶莹若雪般的脸颊上,明亮的眼眸生不出半丝笑意,除了刻骨的冷漠就是无尽的寒意。
好似修罗,却又若神只,浑身高贵神秘。像妖女,肆意众生,却又似画中仙,淡漠万物又怜悯万物。
众人的眼睛里仿佛盛开着一团红色的熊熊烈火,几人就这样望着,红色的灯笼映照在李暮烟的脸上,惊心动魄,灿若春花,咄咄逼人。
宣赢见众人愣在原地,以为李暮烟又用内力隔空操作,让众人一动不动,于是迈开步子跟在李暮烟的后面。
众人这才缓过神,看到宣赢,又机械式的招呼着。
“大爷,里面请。”
“大爷,面生啊,第一次来吧。”
“大爷,好一个翩翩公子啊。”
“大爷,好生俊俏。”
旁边的女子说话间簇拥着宣赢走了进去。
宣赢一时之间不知是恼怒还是被众人挤的太热了,脸颊悄然出现一抹红晕。
“办事,勿扰。”
“我们知道的,来这里的都是办事的爷儿,看您第一次来,给您找好一处上房,绝不打扰您。”
说罢,那几位姑娘相互看了几眼,低头笑着。
“大爷,看您甚是气度不凡,我们逍遥阁今晚定包您满意······”
听到众人热情的招呼,李暮烟停下脚步。
一个看起来比众女子都年纪大的老鸨靠近李暮烟,嘴角扯着笑容,随即眼角的纹路挤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