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还不算什么,更让人发愁的还在后头。
秋收以后,天气渐渐转凉,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税收季。
大宣朝今年从新制定了税收政策,便是人头和土地来回切换。意思就是,怎样收的多,就按怎样的政策来收。
花家目前共有六口人,登记在册的是十亩地,算了算,还是按土地收税才最合适。
官府合适。
可今年的粮食产量不高,一缴税可就去了大半。剩下的,根本不够吃一年。花老爹望了眼空了大半的粮仓,牵出了毛驴套上车,准备往孙癞子家去。
花家名下虽然有十亩耕地,但自己种不过来,给孙癞子租种了四亩。
既然花老爹家的粮食不够吃了,此时不去他家里收租,更待何时呢?
毛驴拉着车到达村口孙癞子家,花老爹从车上跳下来,叩响了柴扉,里面孙癞子应了一声,然后便是阵阵慌乱。
柴门虽然关着,但没有上锁,一推就能开。花老爹走进院内,往堂屋里看去,孙癞子的媳妇和她的两个儿子,一人拖着一个大口袋,忙忙往里屋藏。
而孙癞子见人已经进院,也赶紧迎上来,以身子遮挡花老爹的视线,并堵住他的去路。
孙癞子是出了名的老赖,花老爹可不惯着他:“藏什么呢?”
“没,没什么。”他说话都结巴了。
“藏的粮食吧?”花老爹绕过他,往堂屋里走,“藏也没用,你种了我家的地,就得给地租,这事儿天经地义,你赖也赖不过去。”
“花大哥,”孙癞子给花老爹抱拳作揖,就快哭了,“官府的人刚把粮食收走,家里实在没剩下多少,你若是再把粮食拿走,我们一家老小就得喝西北风了。”
“你自己名下没有土地,此事孙里正知道,官府怎么还让你缴税?”
花老爹不理解,以往没有耕地的人,是不需要缴税的。
“我也不知道,今年官府的人说了,像我这种租地的人家,要按人头缴。”
“岂有此理。”花老爹跺脚,他已经缴了那四亩地的税,还从孙赖子这儿收,这不就收了两份的税吗?
癞子媳妇见自家丈夫已经和花老爹说起话来,也不再忙着藏粮食了,反正都已经被人看见,再忙活也没什么意义。
“孩他爹,请花大哥进屋喝碗水吧。”
花家待客用的是茶,虽然用的是粗茶,品质很差,但和其他庄户人家比,已经强的多了。而他们这些住茅草房子的人家,都是白开水待客的。
花老爹被请进屋内,这房子比花家的更加昏暗,里面陈设简陋,只有一张床,几个磨平了的树疙瘩做凳子,一个四四方方的矮桌。
癞子媳妇把两碗水放在矮桌上,招呼花家父女二人在木墩上就坐。
“你看,”这边孙癞子指了指放在地上的粮食口袋,“就剩了这三袋粮食了。”
花老爹没再说什么,虽然孙癞子是个及不诚信的人,没次给地租都是缺斤短两,但今年他家也着实过得艰难。
人心都是肉长得,终不能把人往绝路上逼。
“那就明年再说吧。”
“唉,多谢,多谢花大哥!”孙癞子夫妻两个热泪盈眶,把自家两个儿子叫过来,“跪下,给大伯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