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还保留着土葬的习惯。
帮衬的人挖起坟坑,地里时不时钻出几只蠕虫,被锄头切成两截,扭动着断肢。
“伊言阿孙,你还好吗?”爷爷向我问话。
我抬起头,看到了爷爷被傩面遮挡的脸。
“没事,可能就是有点累了。”
“嗯。”爷爷沙哑地回了一声。
他面向坟坑,将一瓶不知名的黑色液体洒在棺材上。张开双臂,神神叨叨地做起法来。
我却感到愈发不适。
身体有如坠入冰窖,冷汗直流。胃里不断返上来一股呕吐感。
视线中,棺材的盖子缓缓挪开,暴露出二爷腐败的躯体。他身上的每个孔洞都在往外冒出黑色的血水,直至溢满整个棺椁。
我的呼吸变得沉重。
一揉眼,二爷又躺回了棺材里。
可再看去,躺在棺中的哪是二爷啊。
分明就是我自己的样貌!
爷爷拉着我的手臂,要把我带去坟前。
“伊言阿孙,你跪在这里,一直拜到土埋完为止。”
父母与其他亲戚已经围着坟坑跪好,如虔诚的教徒不停磕头。
棺材又变回了盖好的模样。
我却感到了发自本能的抗拒。
就好似我的身体在提醒我,不能再继续进行这些诡异的仪式了。
“阿公。我就站在这里吧,心意到了就行。”
“这是很重要的一步,去吧。”
“阿公,下葬的毕竟是二爷。能做到这样已经是我仁尽义尽了。”
爷爷不轻不重地拽了拽我,但没拉动。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沉默几许后,似是放弃了......
后续仪式有种草草收场的感觉。
埋葬完毕后,爷爷粗粝的嗓音惊起一众飞鸟。
“功德圆满,入土为安,逝者已去,生者需还!”
他让我们按来时的顺序排好,原路返回。
天色已然暗下。
回老宅的路上,我感觉身体舒服了不少,终于有心情和父母寒暄一番。
“爸妈,最近工作还顺利吧?身体挺好的?”
“和以前一样。”老妈头上还戴着白布,声音很轻。
我爸冷不丁从背后伸出手,搭在我肩膀上。
“伊言,天晚了,你不熟山路,先在老家住下吧。”
“不了,我明早还要上班。”
“再多请半天假。”
“真不行。没人做活,厂长会急死的。”
“伊言,听话,再多请半天假。”
“爸,你上次这么跟我说话应该是十年前吧......”
老爸的声音变得有些奇怪,就好像刚从重感冒中恢复一般,是熟人间才能听出的差异。
话没聊完,某个红色的身影再次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葬礼上看到的红衣女孩,此时就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旁。
而当她与我对上视线时,只是把头一歪,咧出意义不明的微笑。
初夏的夜风有些凉。
很快,女孩就被林子遮住,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要说我完全没想法,那是假的。
我也是看过小说电影的人,更何况,那披头散发的红衣少女形象未免太过经典。
但以我的性格和经历,对待这些事还是相对理智的。
更何况,那姑娘本身也长得好看,要是脸色再红润点就更好了。
“阿公,村里现在还有年轻人吗?”
帮衬的人早已各回各家。整个队伍里,就只剩我们伊氏家族的人。
“有。还有几户小子。”
爷爷打着白灯笼在前头探路,没有回头。
“那其中有没有一个姑娘?十几岁的样子,爱穿红衣服。”
“......这我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