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和医院的某间病房,也许是空调温度调得太低,明明是盛夏,病房里两个人无时无刻不在释放的低气压却只让人觉得森冷。
钟家靖靠坐在床上,即便没有做什么动作,喉咙里却也时常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五脏六腑里跗骨之蛆一般的疼痛让这位一辈子没服过输的老教授忍不住表现出痛苦的表情。
他抓紧了手下的床单,自言自语般地问:“小俞,小俞怎么一次都没来找过我呢?”
想到前几天姜俞过来时的情景,钟末哼笑一声,被眼镜挡住的眼睛里满是鄙夷,“你以为还是你的那个年代呢,你卡了林寻一个人,就没别的人能带他了?”
他这个父亲,妄想用考研资格换来姜俞的谈判,可若是他那个儿子真的被这么点问题给难倒的话,也没什么让他认祖归宗的必要,钟家从来不需要废物。
老教授沉默了片刻,不由得看向自家儿子,浮肿的眼睛里闪着泪花,“总不能在我临终之前,我们钟家的孩子跟着外人的姓。”
钟末不由得冷笑,心想当初你逼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背医学启源,在他身上留下各种伤痕,逼得他母亲仓皇出逃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些。心里虽这么想,但那些事情他自己也没少参与,便没有残忍点破,没扯下最后一层遮羞布。
他从骨子里知道自己是个混账,但他老子也是个混账,老混账生了个小混账出来,他认了。
不过是姜俞毕竟不是钟家人带大的孩子,钟末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已经变得有些模糊的面孔,他不由得抿了抿唇,说:“钟俞和我们不一样,他是个好孩子。”
钟家靖抬头看床边的儿子,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钟末接着说:“他再怎么恨你,但你毕竟是他爷爷,我妈,我妈当年还挺照顾他们母子的。”
话一说完钟家靖立马就懂了,即使知道自己暗中唆使林寻的事情,小俞还是愿意来病房瞧一瞧这个即将归西的爷爷,这说明他脑子里还装着血肉亲情。而自家夫人,曾经也是最疼爱小俞的人。
想到这些,钟家靖激动得咳嗽起来,“那就快把你母亲接过来,让小俞,见见他祖母。”
“我妈上次摔伤还没好利索呢。”钟末皱着眉提醒,说是摔伤,却也是面前这个混账父亲生气时将人推倒而造成的。
钟家靖居然笑起来,说:“那不刚好,宁和是大医院,让她转过来。”
“让她来看着你断气吗?”一直不喜不怒的钟末吼了一声,但是看到那个混账老子皱眉,又将怒火压下,忍着心中的烦躁,说:“起码得等我妈把伤养好了,也就这几天,你还死不了。”
姜俞洗完澡从浴室出来,随便擦了擦半干的头发,看到手机的消息提醒。
又是房间开好了,等你哦。
再看到这样的消息心里完全没有任何波动,自从上次凑过一次人头之后,几乎每个一起回家的晚上都会被拉过去和三大雀神切磋。
经过几天的锻炼,他逐渐能在被喂牌的情况下胡上几把,不至于最后输得太惨,倒是个不错的进步。
而明天刚好是休息日,江宁川打牌完全没有节制,姜俞哈欠连天的时候他都没有任何休息的打算。
姜俞打了一个三条,江宁川碰牌,又自摸了个杠上开花,三家出钱。
在一片征讨声中,姜俞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想着要不要和老师提一下睡觉的事情,不过还没轮到他说,另外两位雀神好像就已经闹上了。
聊天频道全是对辽城雀神的控诉。
南都雀神:江宁川你有完没完,我下午还赶飞机呢
辽城雀神:最后一把?
南医雀神:主任你别搭理他,睡觉睡觉
南都雀神:我明天回国,小川晚上来我家吃饭
南医雀神:我呢?
南都雀神:你来呗
打了几天麻将姜俞和这些人也经常开开玩笑,看到南医雀神说的便也贱兮兮跟了一句。
姜俞:我呢?
远在海外的南都雀神看到消息愣了一下,迅速在脑海里回顾了一下江宁川介绍这小朋友时说的话,在电脑前哈哈笑了起来。
南都雀神:小朋友明天和江宁川一起来,一定要来哦
姜俞:我只是开个玩笑,您别当真啊大哥。
江宁川:你是认真的吗路主任。
要说到路主任,那天给江宁川介绍了相亲对象后就和老伴儿乘飞机去了他闺女所在的国家,一呆就是小半个月,在国外无聊了就线上打麻将,就那个臭技术还南都雀神。
小实习生打了几天都能胡他的牌,他那个称号雀神听了都要哭。
不过姜俞去他家吃饭这事儿,江宁川觉得相当不靠谱。
从房间退出之后,江宁川又去私戳了路主任的微信。
你确定人小孩儿去你家还吃得下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