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段写得真是他奶奶的精彩,他已经烂熟于心,可以一字不差地背下来:提起拳头来就眼眶际眉梢只一拳,打得眼棱缝裂,乌珠迸出,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的:红的,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又只一拳,太阳上正着,却似做了一全堂水陆的道场:盘儿,钹儿,铙儿,一齐响……
香山瞪圆了眼睛,看着赵神枪一拳一拳地砸下去,不时鼓掌叫好了。
倒在地上的文爷只有出气,没有入气,如同死猪一样倒在地上,一身体面的官服被赵神枪撕扯得七零八落,如同五颜六色的抹布一样。
过了一会,香山觉着差不多了,如果再不制止赵神枪,赵神枪非得将这个胖子活活打死不可。
真打死了他,那可就麻烦了!
香山冲着赵神枪说:“老赵,差不多行了,赶紧停手吧。”
赵神枪也累坏了,听见香山说话,用尽吃奶的力气,打了最后两拳,这才恨恨地停了手。
他停住手,然后抬手擦了擦脑袋上冒出的汗,冲着地上的文爷骂道:“奶奶的,如果不是钦差大臣可怜你,老子恨不得抽你的筋,扒你的皮。”
赵神枪看他没有动静,以为他死了,心里不由地有些慌张。
这时候伍秉鉴朝着地上的胖子说:“文爷,你快站起来吧。要不然这位爷又要动手了。”
文爷如同被蝎子蛰了一样,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看见端坐在椅子上的香山,揉了揉被打得一团乌青的熊猫眼,认出来是新来的钦差大臣,赶快转身跪倒在地上,
他指着赵神枪说:“大人,我无端挨了他的打,求大人给我做主。”
香山骂道:“王八蛋,你身为满洲官差,本应该诚心诚意给皇上办事,你却狐假虎威,借机敛财,咱们满族人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钦差大人,皇上寿辰礼单和交内务府的银子都是惯例,我只是传话而已。”
“那赈灾的银子怎么回事?今年永定河干,哪里来的水灾?”
“大人明察,这是豫坤大人吩咐小人这么说的,主子让我这么说,我只好这么吩咐了。”
“让人家孝敬你一万两银子总没算冤枉你吧?”
“小人该死,以后小人再也不敢了。”
“只要你再敢胡作非为,我马上便将此事上奏皇上,到时候你就等着皇上将你发配到黑龙江当奴隶吧。”
“钦差大人饶命,以后打死我也不敢了。”
香山指了指门口,大骂道:“滚!”
两个官差赶紧扶起来文爷,逃到门外,然后屁滚尿流地离开了十三行公所。
“多谢钦差大臣给主持正义,真是大快人心呀。”
香山指了指赵神枪说:“此事多亏了老赵,要谢你谢他算了。”
伍秉鉴赶紧躬身施礼说:“赵爷真是义人。”
赵神枪白了他一眼,然后不屑地说道:“伍掌柜,你堂堂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他这么欺负!真是个窝囊废!”
伍秉鉴心里比喝了蜂蜜都舒服,但是他故意装扮出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他叹口气,苦笑一声说:“唉,我们做生意的都讲究和气生财,再说胳膊拧不过大腿,我宁愿吃点亏,也不愿招惹这些阎罗王。”
“奶奶的,我眼里不揉沙子,我老赵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这些官差欺压百姓。”
伍秉鉴转头哀求香山说:“林大人,这样的事情隔三差五就发生一次,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找你要银子,您老一定要替我们做主呀。”
“这事我一定替你解决。”
“多谢大人!”
“那你赶快带着我去见伯驾吧,我还有重要的事情问他。”
“好,好,我这就陪大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