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自然知道妈妈的特点,所以提前买了些熟食,零食,算是把第一次进家门给坚持下来了。贾茹表现得特别好,跟着明星挨家到了到,俨然就是老韩家的媳妇了。屯子里的人都偷偷地议论,无非是这个媳妇能成不,这个媳妇能养住不,这个媳妇怎么有点像大舅妈年轻时,这么精明的人来到老韩家,不会也疯吧?明星听不见这些人说啥,可他也知道这些人说啥,等送贾茹走的时候,他不太敢吱声,怕说错话。贾茹倒是非常坦诚,直接说,家庭肯定不行,就看你这个人吧,但有条件。不能在这个屯子里住,结婚必须搬走,行,这有啥的,人在哪,家就在那。不管你们家有没有钱,都得要彩礼,这不是给自己要的,是给孩子要的奶粉钱,行,这有啥的,农村人结婚哪有不要彩礼的,不是买卖,胜似买卖。以后生了孩子,不管几个,生一个大舅就得给一万块肚皮钱,否则就不要孩子,行,这是明星替大舅答应的,如今的大舅,只要有闺女肯嫁,要他的命,他都给,绝对不含糊。事实上,也是这么回事!这是女孩自己的要求,等明星去了女方家,人家女方家长啥话也没说,先吃饭,吃完饭赶紧走,就当没这事儿,这下子可把明星给撅到那里了,连贾茹都觉得太过分,要和家里吵吵。她爸眼睛一瞪,“滚旁边儿去,翅膀硬了?找削呢?”贾茹再有脾气,也不敢和她爸争。明星一看这架势,饭也别吃了,打道回府,一路走,一路哭,有好几次差点撞上汽车。好歹他也是个男的,这种待遇让他受不了。回到家,爬到炕上还是哭。他是真受刺激了,他不知道差到哪里,其实也知道,不就还是因为家里穷,有个疯妈么!明月回家一看老弟都哭得没人形儿了,气得拿菜刀要去拼命,可想可想又放下了,他没那个实力,也没那个胆子。最后还得看大舅,大舅妈早就做好了饭,可除了她,没人能吃得下。大舅卷了好几根烟都抽了,最后一跺脚,“真他妈欺负人,我去一趟。”从来都是一副窝囊形象的大舅还真就硬气了一把,穿了一件明星的夹克就去贾茹家里了。人们都以为他会跪下求人,可他还真就没有,不但没有,还非常大义凛然。大舅的大义凛然是他自己觉得的,夹克穿在他的身上有些大,夹克算是件好衣裳,可裤子上的铺衬(补丁)出卖了他,布鞋上的窟窿出卖了他,好久没洗的衬衣领子上的黑垢出卖了他。大舅的大义凛然是屯子里的人评价的,因为以他的为人,敢去就是好样的。他当时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神勇。大舅一走进院子,人家还以为是打听道或者讨水喝的。可能他早已经想好了咋说,首先自报家门,“我是韩明星他爸,我过来谈谈两个孩子的事。”他平时说话没有底气,胆胆怵怵的,这回他竟然没结巴。到底是大人,穿得再邋遢也是大人,大人之间不能跟对待孩子似的。贾茹她爸妈还是把大舅让到了屋里。如果不这样还好,大舅打定主意要吵翻天的,你凭啥欺负我儿子?买卖不成仁义在,你欺负小孩子算啥本事?可人家对他挺客气,一进屋,一坐在炕上,一根烟递到手里,他的气泄了,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瘪茄子,人家问一句,他说一句,绝对不多说。不多说话的大舅自己感觉不适,让贾茹家里人也感到不适。本来在屋外的时候,大舅的状态让贾茹爸爸感到了压迫感。人都是好斗的,他已经准备好接受大舅的挑战。可大舅进了屋之后蔫了,坐在那里一声不吭,贾茹爸爸激起来的斗志,也一下子泄了。然后坐在炕沿上眼巴巴地看着大舅,而大舅就是不吱声。“老哥呀,你倒是说句话呀,你来干啥来了?你想干点啥?”“我这个,你这个,我是明星他爸,你这个。”“我知道你是明星他爸,你想说点啥。”“我来,就是这么个意思。”“啥意思?你啥也没说,我知道你啥意思?”“就是,就是,俩孩子的事。”“你说话,你一次说全了,别半句半句地嘣。”“我就看看他们两个还能成不?”“看你,看你家肯定成不了。”“……”“你说句话呀,你咋又不说话?”“那咋能成?”“你不能同意,我也不说了,没用!”“那咋能成?”“我说了,你不能同意。”“那你不说,我哪知道同不同意?”“那我就说了,说完你就走。”“你说你的,我走不走再说,你还能拿大棒子把我撵出去呀?”“不是,你这个人这么大岁数了,咋耍无赖呢?”“我咋耍无赖了,又没要你钱,又没要你的地,又没要你的房子?”“你来干啥来了?”“……”“你能不能说句话?”贾茹爸爸有些发狂了,老伴都怕他伸手打人,一直拽着他,不然,他真有可能冲上去给大舅几个大耳雷子。“我就是看看两个孩子能成不?”其实大舅的主要意思是想给明星拔拔横,毕竟明星受了委屈。可这个时候不是拔横的时候,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还是婚事重要。“行,你行哈,你这个老哥真行,我就告诉你,两个孩子没问题,问题就出在你们家上,只要明星来我家,当我的养老女婿,生了孩子跟我的姓,我就同意,你看咋办吧?”这可真是出乎了大舅的意料,他以为无非就是多要些钱,再要房子之类的。他也早盘算好了,这些条件都不是条件,砸锅卖铁卖血也都置办全了,只要把媳妇哄到家里,咋都好办。可贾茹爸爸提出的,偏偏是倒插门。
在农村,养儿防老,养儿防老,是根深蒂固的,养大了儿子,最后成了人家的,生孩子,连姓都改了,这就等于骂人,和刨了祖坟没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