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阿公在村南卖了不知多少年包子,因此才有“包子阿公”的戏称,当然,这同时也是伍仁村大伙对这家包子口味手艺的一种赞誉。
包子阿公显然是对同样出了名的“女混子”性格喜好有所了解,对于乐少言看似荒诞无稽的理由更是不假思索就这样直接信了,只是有些好笑地摇摇头,又往乐少言怀里塞了一袋包子,遍布皱纹的脸上露出慈祥和蔼的笑容:“看在你平日里照顾了我不少生意的份上,再多给你几个,路上吃吧。”
乐少言欣喜万分,也不跟包子阿公客气,接过包子连忙谢道:“谢谢阿公!改日有空我一定去风菱坊给你多拉点客人来!”
包子阿公笑望着乐少言远去上山的背影,在心中默默感慨,小丫头混子这张小嘴还是一如既往能叭叭个不停啊,这样也好,也好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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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刚下过一场雨不久,山路还有些湿滑,路边杂草茂盛,像是很久没有人来过的样子。
秋风萧瑟,羊肠小道上,乐少言手提祭品,独自一人一语不发地走在路上,孑然一身,颇显寂寥,直至山腰某处,有着一座孤坟,坟前的墓碑上并没有刻字。
乐少言走近孤坟,熟练地摆好祭品后,又利落地清理掉了坟上的杂草,最后便是在坟前盘腿坐下。
双目凝视着无字碑,乐少言也不知在想什么,沉默良久,走神的思绪才缓缓收回,咧着小嘴无声地笑了笑,抬手轻轻抚过无字碑,仿若是在和墓主人面对面对话般,神色如常,笑颜依旧,语气却尽是苦涩:“师父啊,瞧瞧你教出了个什么样的不肖徒儿,居然是个见色忘义之辈,最近忙着追美人儿,都快忘了您老人家的忌日。不过这您可不能怪我啊,谁叫我这好色的本事,也都是您教的好呢?”
乐少言一边往白瓷酒杯中倒酒,一边笑着朝孤坟抱怨:“师父啊,您老人家走的早,怕是不知道,年初那会儿,那位干了几十年的狱卒大爷退休养老去咯,后边新来的那俩大哥可真是一点都不近人情,这规矩一改啊立马就翻脸不认人了,都不知道变通,明明规矩是死的,人才是活的,还是阿公好啊,你看,阿公还送了我袋包子呢!这位包子阿公还真是老当益壮,这心态是越活越年轻咯~”
倒上两杯好酒后,乐少言将其中一杯洒在坟前地上,而后一杯则是一饮而尽,叹道:“师父啊,莫怪徒儿无用,江湖险恶,苟活于世尚且艰难,徒儿实在不想再插足您留下的那些麻烦事,要能混吃混喝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的,就是每天要被秦夫人念叨也挺头疼的,不过,看秦夫人还有精力管我这个成天惹是生非的女混子,师父您也可以放心了。”
“至于替您报仇,放心,徒儿从不曾忘过,不过得待徒儿先寻个好去处,才能筹谋此事,所以您在天之灵,可要保佑徒儿我成功攀上那位少坊主才行啊。”
“说起来,穆姐姐人美心善,您若是看了,想必也一定会很喜欢,如今再次遇到她,如今的我倒也总算是明白些,从前您怎么总盼着有位良人相伴左右,想来,若是能有同她这般的貌美佳人一起携手共进,那这江湖,怕也不会是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一人独饮,酒过三巡,已然微醺的乐少言忽然抬手搭在了墓碑上,柔软温热的掌心再度滑过那块冰冷的无字碑,些许是指尖传来的凉意惊散了些许酒意,令得乐少言颇为烦闷,像是在怪没能尽兴大醉一场。
于是,意识早已迷糊不清的乐少言干脆拿起一整只酒壶,翻过身背靠着墓碑仰头大口喝了起来,没过一会儿,乐少言忽地高举酒壶,好似尽了酒兴像是要和谁碰杯一样,只是醉意上头,连壶都拿不稳,饮尽的空壶掉落在地,粉碎的瓷片随之飞溅至半空。
“嘶…真疼啊…疼得女混子我眼泪都出来了…”乐少言的面颊被弹起的锋利碎屑刮出一道不浅的血痕,眼泪也止不住的往外涌,顺着脸颊滑落,泪水浸入伤口引得阵阵刺痛,却依旧掩不过那心头的生疼。
到底是醉了,渐渐的,脑中困意袭来,乐少言垂下眼皮,须臾,只能听到一声不太能听清的细微呓语缓缓传出:“……师父…徒儿想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