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整个咸阳,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可是一直期待着公子犯错呢。”
嬴异人举杯之手停滞了一下:“先生,偶尔放松,人之常情,何必上纲上线?”
吕不韦微微失落。
他举全族吕氏财富,冒着生命危险,把嬴异人从赵国危难之中救回秦国,助他觊觎到了秦王之位,嬴异人却已经开始对他失去了往日尊重了。
现在说话都是如此随意,再不复有曾经深陷邯郸之苦时的敬意。
吕不韦早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却想不到,这一天来得这么的快。
嬴异人今年只有二十四岁,正是青年好自大之时。
事业刚刚起色,嬴异人就有声色犬马的干劲,实属意料之中。
青年慕爱,确是人之常情,但吕不韦不得不管:“公子,赵姬、政儿,人还在赵国邯郸!
咸阳又危机四伏,你岂能沉溺酒色,掏空身子?
走在越是光亮的大道上,越要小心草丛中飞出的毒蛇!”
嬴异人欢喜神色逐渐消失:“先生教训的是。”
吕不韦却还是不依不饶:“公子!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在咸阳的根基尚浅,除了蒙家发出点善意外,你今日可看到还有多少王孙贵族上门示好?”
“确实只有小门小户,无足挂齿。”嬴异人也感觉自己今日过于放浪形骇了。
自昨晚华阳夫人公开他嫡长子身份后,咸阳的大门大户,只有蒙家派了下人送来些贺礼,其他都是小门小户,攀龙附凤之流。
这让嬴异人惊醒的同时,对蒙家好感更是直线上升。
吕不韦又提醒道:“蒙骜是秦国大将,蒙家虽然只是派了下人送礼过来,但是公子应当引起足够的重视,屈尊亲自上门回礼才是。”
嬴异人又问道:“应侯那边是否也应该拜访一下?”
吕不韦悠然一笑:“我与范雎、鲁仲连本是好友,无需你多走一趟应侯府,我自会拜访。”
嬴异人有些猎奇说道:“今日燕国商旅公寓来了一名燕国名士,名为蔡泽,语惊四座,扬言应侯的秦相之位可取而代之。
听闻今晚就被应侯请到了应侯府,却不知道应侯如何处置这个大言不惭的狂士?”
吕不韦正色道:“蔡泽所学是富国的计然长策。计然之学,重经济而轻法治。
秦国以法治立国,治秦当今,都是以固法为本。
蔡泽计然长策,与商鞅定下的秦国国策南辕北辙。
蔡泽此人目前很难受秦国重用。
可是我如今入秦,多下了解,秦国法治已经把秦国拉入困苦的边缘。
蔡泽此人计然之策,其实正当是秦国走出困境的上良之策。
无论应侯如何处置蔡泽,我希望公子都要想方设法留下此人,最好收为帐幕之宾,为公子所用!”
嬴异人诧异:“论天下国富之道,先生才能无出左右者。蔡泽此人狂妄至极,敢说取代应侯之位,先生何必要我留他?”
吕不韦喟然一叹:“我只是精通商贾之道,哪有什么国富之道?买卖讲究低收高卖,治国富国岂能拿来与之相提并论?”
嬴异人却不以为然。
吕不韦经商才能可谓天下少有,能兴吕氏商会,自然也能兴秦国。
计然学术,除了出了个范蠡“陶朱公”外,两百年来,再没有什么治国能臣。
而且范蠡运用计然之学,也是在离开越王勾践后,以计然之学来经商,还不是一介商贾之流?
如今再出个计然学者蔡泽,与吕不韦又有何异呢?
甚至恐怕经商之道,都比不上吕不韦吧。
否则蔡泽何以贫困潦倒至今,不得不居住在燕国商旅公寓?
年少的嬴异人自然不会明白,国家级别的经济学家和经商生意人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