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极力的控制着自己颤抖的身体,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让自己尽量显得平静。有时我会故意做出一些动作,设想着去迷惑监视我的人。有时我会去回忆幻想一些无聊的事,然后想象着他们解读的场景。
在一系列这种表演式的思维活动与动作后,我不禁觉得好笑,笑过之后又觉得害怕。几乎崩溃的时候,我在脑中用动作和语言表示投降。我在脑中看到心理学家与表情专家对我的行为感到困惑,他们开始一轮,后来发生了争吵,再后来我的注意力总是会回到眼前的现实世界,最后感知不到他们了。等我仔细去看眼前的世界时,眼前的世界给我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我调整了好一会这种感觉才好转。
门外很快又传来一些人声,接着是开门的声音,我感觉这些声音不远,也就隔两三个房间,都不到十米。等我再次听到人声,发现是几个女声,说话的内容我听不清楚。这些声音没持续多久就消失了,四周再次变得很安静。等许久都没再听到她们的声音,可我却总感觉到她们在小声的说话,而且她们是在议论我。后来我继续仔细得去听周围的声音,没多久,就听到附近传来陈如梦、伟哥与雪琴议论我的声音。
陈如梦的声音:“还有这样的人。”
伟哥的声音:“他欺负你了,我去教训他。”听到伟哥要说来教训我,我先是紧张,后来又变得释然,觉得是自己活该,自己应该被教训。
雪琴的声音冷笑着说:“只怕他现在就在那听着我们说话。”我讨厌她说这话的语气,听到她的话我抬头四处看了看房间里可能有摄像头的地方。
伟哥的声音继续向我发难:“听了又怎么样,还在那听,装什么逼,打死你!”
如梦的声音:“算了,莫管他。”
雪琴的声音:“是的了,等一下他只怕会想不开,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伟哥的声音:“不可能算了,不打死这猪样的东西已经算好的了。”听到这种议论声,我感觉很绝望,因为这已经完全让我相信这些声音是真实的,这些声音说的所有一切都是真实的,我的那些感觉也都是真实的。这让我难受的想冲出去面对他们,等我走到房门旁,手刚放到了门把上,就陈如梦的声音吼道:“好了呀!”
陈如梦生气的声音吓得我把手从门把上放了下来,好久都不敢动弹。我这时内心也感到特别难堪,但又感觉陈如梦像在维护自己,又觉得有些高兴。我继续全神贯注的听周围的动静,突然听到陈如梦在走廊叫谁的声音,然后又听到一阵她与谁的欢笑声。这让我很是吃惊,她的情绪状态居然可以变化的这么快速。
我对陈如梦的疑问还没想明白,耳边又听到她与谁说话的声音,我感觉像在议论我,仔细听发现这议论声里总又有一些轰隆隆的声音,说话的内容也根本听不清楚。这让我感觉是声音太小及周围混杂的声音太多的缘故。
当我听到一些脚步声越来越近时,我感觉应该是陈如梦。我打开房门看向走廊,果然是陈如梦,她提着个桶,刚从走廊尽头的一个宿舍走出来,她边走边哼着歌,看起来很开心。她的这种状态引起了我的怀疑,我仔细回忆起最近她所有烦恼我的声音,发现与刚刚她的声音是一模一样的。这让我不再怀疑那些声音是假的,尤其在想起她不久前来敲门时问我去哪里的语气。我快步走到她身旁,用比较凶的语气质问她:“陈如梦,你刚刚是不是在和谁说我什么?”
她听到我这样说,眼神中先是透露着疑惑,后又变得有些恐慌,有些委屈又有些生气的说:“没有了。”
“我都听到了,你在那说话。”我回忆起最近她议论我的声音更加生气的质问她。
“没有了,我真的没有说你。”她一边说,一边急得双脚跳了起来。我看到她这种反应觉得她应该是没说假话,又想起那些她的声音,有时有嗡嗡声,有时有些失真,其他的也像是有一种奇怪不一样的感觉,我感觉自己应该错怪她了。我看着她无奈的样子,觉得自己刚刚说话的方式太粗鲁了,于是用温柔的声音向她道歉:“对不起了,我就是怕你对我有意见。”
“我对你真的没有意见,我洗衣服去了。”她语气中表现着无语,眼睛白了我一眼,扭头走进宿舍,用力的关上了门。我看了一眼她关上的房门,又仔细去听了听周围的动静,确实没有声音了,这让我很疑惑,也很奇怪,怀疑自己真的产生幻觉了。
“幻觉?幻觉是什么?”我一边思索一边走回宿舍,又回忆起之前听到她在隔壁议论我的声音,有一种在梦中的感觉,这让我更加怀疑自己的感知觉出来来问题。
“难道今天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在疑神疑鬼?这些都是胡思乱想出来的?”我更加疑惑,继续回忆着刚刚陈如梦的声音,并不断的与她之前那些可疑的声音做对比,试图找出其中的不同。对比后,我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区分哪些是真实的声音,哪些是幻觉。很快再次出现他们几人的议论声,彻底的打消了我的这种怀疑。
如梦的声音:“要不打个电话把他父母叫过来?”
雪琴的声音:“那只怕要打个电话。”我听到他们说要打电话给我家里,我想逃跑回家的想法一下没了,而且我还觉得现在跑回家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在这样想后,我开始觉得这世界所有的人都讨厌我,都瞧不起我,甚至母亲也是,我感觉她现在巴不得我马上去死。
伟哥的声音:“要不干脆喊辆车把他送回去?”接着我听到伟哥的声音像是在喊谁,与刚刚陈如梦叫谁的声音是一样的。
雪琴的声音:“送回去?这样的人还送他回去?”他们议论的声音断断续续,他们的声音有时清晰,有时模糊。我的脑海里开始幻想着面对母亲的场景,幻想中的她失望的看着我,不断的指责我,骂我没用不争气,有时还伸出手指头狠狠地指到我的头上。
我从幻象中惊醒过来,感到无比绝望。我不想再面对这些,想要解脱,脑海中忍不住想到了自杀,想起自己之前想过的自杀方式。我想到撞墙时,又想到自己现在被监视着,撞墙声响很大,而且还很痛,他们很可能会出来干预,很可能把我送去精神病医院。我又想到跳楼、吊颈等多种死法,却都感觉难以实行。直到我想到跳河,觉得这种方法十分可行,因为我不会游泳。
我想到医院的北面有一条大河,自己可以找机会跑到那。想到跑,我又生出一丝希望,想到自己可以先跑出去,在外面找个工厂呆几年,几年后事情就都过去了。医院的人似乎知道了我的想法,很快一阵猛烈的拖拉机声从医院的门口传来。这拖拉机声我这晚听到过几次,没有在意。此刻再次听到,我莫名的感到非常恐惧,脑中还浮现出一个凶狠的中年男人开着拖拉机要过来撞我。
我这时想到跑也跑不掉,想自杀也难,一直被监视监听着,还总是听到医院人的议论自己,甚至威胁自己。这让我越来越焦虑,坐立不安的在房间里渡步,累了后又躺在床上。
雪琴的声音:“呃,他在干什么?他房间里都没有声音。要不要去看一下?会不会出事?”
伟哥的声音:“看个鬼,看了就来气,死了活该!”他们议论声音持续了好一会,声音有时很大很真实,有时又很小很模糊,有时听起来是一些零星碎语,有时听起来是一些悄悄话。听着这些声音,我的情感时而变得恐惧,时而变得麻木,时而感到怀疑,时而又感到愤怒。持续的时间长了,我就感觉累了疲劳了,对这些声音也不想再搭理。有时脆弱的情绪上来,又伤心的嘴里念叨:“我好难受,我不想再忍受这种煎熬了。”
“再坚持下,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等情绪缓解了些,冷静下来,我又试着安慰自己绝望的情绪。这种安慰根本不起作用,等再次强烈的感受到被监监视,又听到他们的议论声,我愤怒在脑海里朝他们说:“去说吧!监视监听我吧!随便你们,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刚说完这话,我就在脑海中看到他们都听到了我说的话,都恶狠狠的盯着我。
“哒哒哒哒哒哒…”拖拉机的声音又响了,感觉油门已经被踩到了顶。这声音也让我感受了愤怒,我全身涌现一阵寒意,手也控制不住的发抖起来。这一刻,我开始后悔自己做过的许多事,忍不住苦笑。
“他们估计是要把我逼疯,把我打成残废,甚至要杀死我。”我想到这,牙齿架不住打架,哆嗦起来。
“这一定是太冷了。”我努力的掩饰着自己的恐惧,我并未感觉到冷,因为我这时身体的感觉是麻木的。等我身体感觉慢慢恢复,才感受到冷。我钻进了被子,被子里冰冷冷的,还感觉有些潮湿,这让我怀疑室内的环境被人动了手脚。当我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大棉衣时,我记不起自己什么时候穿上大棉衣的。等我注意到书桌下的电火炉,才想起现在是冬天,自己穿上大棉衣有一个多月了。
“天了,我是怎么了?”当我发现自己迟钝的温度觉,发现自己连什么时候穿上的大棉衣,还有季节已经是冬季都忘记时,我想起来电影中不知道冷热的疯子。
“难道我真的疯了?”我想起小时候好几次冬天,家里都来过一个逢头垢面、衣衫褴褛的疯子。有一次我们一家人都在烤火,外面下着很大的雪,他走到我家门口敲门,母亲与继父看到他,都凶狠的赶他走。他也没纠缠,咿咿呀呀的说了几句我根本听不懂的话,就转身走了。他背上背着个蛇皮袋,蛇皮袋里有一些棍子和塑料瓶。他走在雪中,背影看起来很孤独,他身上的衣服也很单薄,还能看到破洞,看起来根本不保暖。想到这段记忆,又想起自己刚刚身体的感觉,我感觉自己身体的感知觉状态已经与他有些相似,自己很快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我不要变成这个样子。我该怎么办?”我无助绝望的在内心里大喊,成了一只惊弓之鸟,周围一点点动静就非常紧张。一会对自己的处境感到害怕,一会又对外界的声音感到害怕。
我无意识中点开了手机的通话记录,又看到了王院长的未接电话,想到自己没有回他电话,我感觉他已经生气,自己这时也不敢给他回电话,甚至怀疑拖拉机就是他叫的。可我却还是感觉王院长不会因为这事情叫拖拉机来恐吓我,这种猜测有些太牵强了。不过当我联想到陈如梦的老师和王院长关系特别好时,我觉得这种可能成立。
“我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惹到他了。”我开始回顾自己的工作,还有自己为人处世,不过也没找到原因。当我注意到未接电话里王院长的电话打了两个,又想到自己回了陈如梦的电话,却没有回他的电话,而且他是自己的上级,我感觉自己找到了他恐吓我的原因。
“可我那时候状态很不好,情绪很低落,都压抑的说不出话来。”我试图替自己辩解,再次回忆起自己当时抑郁的状态。我脑海里也再次想起自己这几个工作时遇到的好几次紧急情况,高热惊厥的小孩,街上晕倒的老奶奶。我还回忆起自己多次在新闻报道中看到的伤医事件,还有医生因医疗事故赔钱甚至坐牢的案例,再次感到焦虑恐惧。我这时想起自己还不会处理这些急危重症,自己还不能单独值班,觉得自己很差劲。
“借口,这都是借口,你就是虚伪爱面子。你什么都不会,还感觉自己会的很多。你还气势汹汹的质问如梦,你说你是上级你会喜欢这样的自己?”我自证失败了,大脑找出越来越多的证据让我感觉王院长对我有意见。我无力反驳,也开始认为自己是虚伪爱面子的,可隐隐中又觉得哪里不对。我越去想这些,越来越担心接下来王院长会对自己不利,最终拿出手机给王院长发了一条认错的短信。
“王院长,我错了,我再也不装了,让我辞职回家吧。”发完这条短信后,我的不安缓解了很多。可我却变得更加疑神疑鬼,像是一个正等待着审判的罪犯,经常不安的去查看王院长有没有回消息。我不久就有种很强烈的感觉,王院长正在和陈如梦通电话,大脑无意识中开始了幻想。
“如梦,他认错了,要不算了,咱们不为难他了。”我脑中传来王院长的声音。陈如梦的声音一直没有回答,她似乎很生气,不想就此算了,所以一直沉默。时间很快到了深夜零点,漫长煎熬的等待中,我想到王院长很可能通知了我的家人,甚至报了警。这种可能性再次加重了我的焦虑恐惧,让我不得多次在房间里渡步来缓解这种感受。
“他只怕会跑回去哦!”周围安静了许久没有声音,我迷糊中几乎快要睡着,听到雪琴的声音立刻惊醒过来。
伟哥龇牙咧嘴的声音:“跑!跑!打死他。”
“我现在根本就没想逃跑,要打我就过来,别废话。”我冲伟哥的声音念叨说。
陈如梦的声音:“跑回去也好,省得看了心里烦躁。”
陈如梦的声音像一把无情的刀扎得我心痛,我默默的在心里对她说:“原来你这么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