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宁把他这月的工资揣在怀里,锁上院门往出殡时走过那条街上走,满眼都是灰扑扑的,灰墙、灰瓦、光秃秃的树枝、枯草真是看着都让人心窄。
但转过一个弯,仿佛一切都活过来了,街边的店铺都挂着各式的幌子、招牌,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紧不慢的走着,与相熟的店家打着招呼,见到熟人亲亲热热的拉了手说话。
店里的伙计热情地招呼着买卖,挑着担子的小贩用高高低低的声调吆喝着,路边的小吃摊子上腾着白茫茫的热气,他觉得自己眼窝里都有点儿热,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活着、活在这个并不属于自己的时代。
越往主街上走越热闹,付宁看见油盐店里有现成的馒头和切面、羊肉铺子还代卖烧饼和包子、路边的小吃店可以代烙大饼、肉铺里既卖生肉也卖熟食……
他看着什么都新鲜,总算是提起了点儿兴趣,心里开始盘算着想要买的东西。
这时,远处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了,街面上的人也都纷纷停下了脚步张望着,一些老太太和大妈低着头在路上疾走,迅速的消失在一个一个店铺里。
“他三婶,怎么了?”付宁身边的一个老太太叫住了自己的熟人。
“银盘儿落了!”
一听这话,付宁身边的人呼啦一下就散开了,就只剩下他自己傻站在原地,银盘儿落了是什么意思?黑话?
他也不敢露怯,悄悄跟在那个老太太身后进了店,柜台后面站着个干净利落的小伙子,头上戴着一顶小白帽,身后的货架上放着各式各样的蜡烛、烛台、灯油。
他悄咪咪的听着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对话,才搞明白“银盘儿”是银子和铜钱之间的兑换比率,“落了”就是同等量的银子能换到的铜钱少了,所以人们都忙着兑换,生怕一会儿落得更低了。
这个比率是实时的吗?付宁不太明白这个时候的金融体系是如何运行的,但他发现自己也必须要兑换,一块银元的面额太大了,如果只买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小铺子可能找不开。
那两张红票子也是,大钱两吊就是二十个铜钱,街面上普通的摊子结算单位都是铜子,而一个铜钱等于十个铜子,听店里伙计的意思,现在的银盘是一两银子换一千三百个铜钱,而一块银元只能换七百七十文。
付宁被这些兑换比率绕晕了,那个老太太还在絮絮叨叨的,“怎么落得这么狠,我儿子这一个月的饷银这一下就少了几百钱。”然后她也没换,直接出去了,说是等两天,万一能涨回来呢!
付宁可是等不了,他是等米下锅的人,但也只是兑了一张红票子,十个铜钱他揣在怀里,剩下的都换成了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