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了声,将写了陈勒名字的纸撕碎,含入口中,将纸融化。
明珠收拾床铺。
像她这种人是不配和李鹤同榻而眠的,自她进了宅邸,便夜夜如此,旁人只看到他们如胶似漆,恩爱甜蜜,却不知,在无人的时候,李鹤有多么嫌厌她。
十五年,她未有一日在榻上合眼。
每次她都是望着李鹤的睡颜,一直到天亮。
这一次,她却因为疲惫,睡的很快。
她便在这个不安稳的长夜里,梦见了李鹤。
李鹤人在御花园,为云妃娘娘推秋千,云妃貌若天仙,生的娇艳,是最正统的江南女子长相。他们有说有笑,秋千爬至高处,云妃忽然回眸问他:“若是皇上病殁,你计划达成,会娶我吗?”
李鹤说:“那是自然。”
“可我是妃嫔,你为皇子,世人不容许的。”
他目光的坚定,少有的对着一个女人:“当初你爹将你送入宫,我未护得住你,这么多年,我一直有愧,世人的流言蜚语算什么,只要你有勇气面对,一切障碍,我来扫平。”
“那她呢?你那位妻子。”
她听见李鹤说:“明珠?她只是为我行事的刀,终究不是一路。”
刀会钝,而爱不会。
爱意浓淡,取决于彼此的情。
李鹤与云妃的情,在这不如愿的深宫,酿成了一壶风味醇厚的酒,这世间,越是无奈的错过,越是惹人流连忘返。
而她十五年事事顺从,到头来,他赐一句“无趣”尔尔。
“夫人,您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叫大夫来看看吧……”婢女兰若把明珠唤回了神,她摇摇头,兰若问她:“那,晚上是老夫人五十生辰,账单,您要再看看吗?”
这些年,李鹤与他母亲早就断了干系,她老人家以为的孝顺,都是她以他的名义事事操劳。
可自打亲眼见识到李鹤与云妃那般温柔的样子,她便生出种叛逆心,不想管和他有关的任何事。
但是想到那可怜的妇人,她心底一番纠结,终是不忍:“拿来看看吧,她一人住在府外,保不齐下人动歪心思,从账目中做手脚。”
她指了指上面绸缎一栏:“如此招风,易惹麻烦,换成银票,她愿意买什么就买点,记得别太招摇。”
“可绸缎才二百两,换成银票的话,怕是得过了。”
“从我月俸里扣。”
兰若记下,望着夫人憔悴的模样,犹豫再三还是说:“夫人,还是叫人来看看吧……”
“不必,你这月一直辛劳,忙完就去休息休息吧。”
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夫人一手操办,事无巨细,比起夫人,她算是哪门子辛苦呢。
“你先下去吧,我有些头痛,想一个人静静。”
每隔一段时间,夫人便要一个人待上以后,兰若早已习惯,道了声:“是。”
明珠的线人告诉她,陈勒此人爱好花天酒地,到了京都便一直流连花丛,动手不难。
约定的辰时,明珠却因为高烧睡过了,她心中惦记着有什么事没做完,挣扎着起身,换上便服,偷偷去到溪岚阁,伪装成阁楼女子。
刺穿陈勒的喉咙,只用须臾,他甚至连话都没说出来,就挣扎地死去了。
正要离开之时,她却顺着窗外,瞥见个熟悉的人影。
明珠停下脚。
云妃娘娘那张娇嫩的脸庞,此时写满了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