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少允刚出了凤府大门,便被一道温润轻缓的声音叫住了。
“王爷,这么急着赶去哪里?何不留下同饮几杯?”
他回头看时,昙舒,不,现在应该叫“皓书”了,正站在台阶上,对着他躬身行礼。
今日昙舒穿的是颇为庄重的祭服,头发用黑纱冠挽起,深色绸缎的袍服以镶嵌玉石的革带束紧,在日光下熠熠反光,明明简洁素雅,却将他整个人衬得贵气逼人,倒真有几分凤家公子的气派。
不知从何时起,或许是自从昙舒高中,入朝为官后,他们两人各自忙碌起来,倒不像以往那样形影不离了。
每次他和陆睿轩、商倚兰等人邀他见面,他也总是在当值,或是有旁的事情要忙,难得聚到一起。
此时骤然见到他,段少允这才意识到他这个儿时好友已不知不觉间改变良多。
记忆中,他好像总是温吞到有几分怯懦,哪怕受人欺凌,也不敢说对方一句不好,总引得他们这几个好友为他感到不平。
如今的他,神情举止已然带上几分居于高位者的淡然,以及几分为官以后洞明世事的练达。
这种反差多少令段少允感到有些陌生。
“小舒,还未来得及恭喜你。这么多年了,你终于得偿夙愿,拿回了你应得的。”他诚心诚意地恭贺他。
“这一切还要多谢王爷当年的提拔庇护之恩,我没齿难忘。”昙舒拾级而下,面上带笑,“王爷,往后你还是叫我皓书吧。”
段少允颔首:“好,皓书,恭喜你。”
“王爷刚才可有见到我长姐?为了今日的仪式,她昨夜几乎没合眼。若是礼数上有不周到之处,还请见谅。”
“你多虑了……”
回忆起刚刚凤筠那挑不出毛病的礼节客套,以及她面对那个小倌时的随意放松……段少允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晦暗。
他垂下眼帘,对昙舒道:“她倒是同你小时候大不一样了……那时她对你很不好,如今却能看出来,她是真心把你当自家人对待的。皓书,我为你感到高兴。”
“王爷或许不了解,我长姐她向来就是这个性子。小时候我不懂事,总惹她生气。可她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从来没真跟我计较过。她为了助我考取功名,专门请来大儒为我授课。上次秋围,还一连数日亲自督促我练习箭术。之前她用鞭子误伤了我的脸,事后她一直过意不去,后来还把太妃娘娘所赐的祛疤药膏留给我,她自己的手背上却落了疤……”
“之前倒是从未听你说起过这些……”段少允颇有些讶异。
这么多年了,他们人人都以为凤筠以虐待庶弟为乐,甚至不止一次险些要了他的性命。
昙舒虽不曾直白地说过凤筠一句不好,但他永远是一副把所有委屈憋在肚子里的受气包模样。
他越是三缄其口,旁人越是觉得他长姐苛待他到了极点。
这也是为何段少允在认识凤筠前,便已对她印象极差,哪怕见到她本人,也免不了先入为主地讨厌她。
而近日昙舒主动吐露的一番话,推翻了他曾经对她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