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骊山别院，已是中午，秋姨准备好了饭菜。

折腾一天，肚子早饿了。秦川坐到饭厅的椅子上，看着饭菜，愣住了：饭菜有毒。秦川没有高明的辨别手法，但毒药太明显，黑褐色药粉洒在菜上，东一团西一堆，黏糊糊的。

秦川放下筷子，抬头看对面的秋姨。

秦川发现了秋姨的不同：她穿着蓝白的民国学生裙，扎着长长的辫子，脸上擦了淡淡朱粉，嘴唇点了绛红。她微笑着，似乎对眼前的一切一无所知。

“小川，”秋姨淡淡一笑，“秋姨好看么？”

“好看。”秦川说。

“秋姨一直很好看。”她捂着嘴咯咯地笑，好似一个刚成年的少女，“秋姨年轻的时候，是咱们的一枝花。他们都说我的眼里有一道光，能点亮男人的希望。”

“秋姨现在眼里也有光。”

“我十八岁那年，比花还美。说媒的人，差点踩烂了我家门槛。”秋姨眼里的确亮起了一道光，照耀一切，“我一个都看不上，直到遇到他。”

秋姨没说他是谁，但说了他们的故事。

秋姨说，她当时不知道他是异人，只觉得他沉默寡言。但秋姨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一个晚上，秋姨准备把一切交给他。他拒绝了。

秋姨闭上眼，脸上都是泪水，说，“他送了我一个戒指，给我讲了一堆的道理，最后给了我一个任务。他不爱我，只想利用我。”

“他骗了你？”在秦川的印象中，秋姨一直戴着一个项链，挂着一个玉戒指。但没想到，这是秋姨的定情信物。

“他没骗我。”秋姨说，“他直白地告诉我，但我无法拒绝。”

“什么任务？”

“他让我嫁给一个男人，陪着他开心就好。”秋姨脸上泛起了红润，“我稀里糊涂地嫁人了，陪着那个男人吃喝玩乐。他日夜与我守在一起，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

“你爱他么？”秦川说得他，是秋姨嫁的男人。

“他对我很好。我要星星，不给月亮，什么都顺着我。”秋姨眼里的亮光闪了一下，又熄灭了。她叹息一声，“但我就是不爱他。”

秦川想，这是男人的悲哀。男人死心塌地爱着女人，女人却不爱他。女人跟他在一起，只是为了完成心爱男人的任务。“后来呢？”

“我们在一起开心地生活了很多年。”秋姨说，“一天晚上，下着大雨，一群人找到了我们。他们当着我的面，抓住了他，砍掉了他的头。”

“哦。”秦川明白了，这是一出美人计。

“那晚的雨特别大，特别冷。他的尸体被扔到大街上，我守着他的尸体，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要做什么。”秋姨说，“他死了，我才发现，我除了他什么也没有。”

秦川叹息一声，无话可说。

“我一直坐到天亮。”秋姨看着窗外，脸上泪水直流，“太阳出来了，我无处可去。我当时想一死了之，就算了。”

秦川知道秋姨没死，还在别院过了二十年。但看着秋姨伤心欲绝的样子，秦川觉得她当时已经死了。

“也就是那天，我遇到了你娘。她救了我，把我带到了别院。”秋姨看着秦川，“我在别院一住就是二十年。”

“秋姨，一切都过去了。”秦川说。

“不。”秋姨摇头，“我也以为，一切过去了。我把你和雨桐当自己的孩子，把别院当自己的家。”

“秋姨，我们就是你的孩子，这就是你的家。”

“是啊。”秋姨说，“就这样结束了，多好。但老天爷就不让人如愿。”

“秋姨，我累了。”秦川把椅子向后挪一下，站了起来，“我去休息一下。有事，改天再说吧。”

一切就到此结束吧。

秦川知道，这是一条艰难的路，他也早有心里准备。但秦川失去的，远远多过预想。秦川不想再失去了。这么多年，秦川一直把秋姨当成娘。秦川不能失去她。

秋姨执拗地说，“小川，你坐下，听秋姨说完。”

“秋姨！”秦川近乎哀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