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记得她。
震惊么?
还是失落、难过?
是有,但这些情绪仿佛都在他们分别两年此刻又再次相见时,变得无足轻重了。
“对不起...”江逢宁垂眸轻轻地道:“但是晏难,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么?”
晏云台神情不动,被人一直追杀的烦躁心情如今更加糟糕。
莫非是诡计,弄个人接近他,来杀他?
晏云台笑了。却一言不发。
盯着江逢宁的一双眼睛冷寒阴戾,却又很好地借着黑暗隐藏在眼底如潮的黑雾之中,蓄势隐晦。
没有动手,不代表不会动手。只是她的身份处理起来会有点麻烦。
江逢宁自然察觉到了他眼中的杀意。
事情太过复杂,必须要另做应对。反正一切没有搞清楚之前,她绝不能错过眼前的人。
要不就咬死认识?
想着江逢宁直接上前几步,小心而谨慎地再问他:“我是江斤斤,真不记得了?”
话落,回应她的是匕首划过来的寒光,江逢宁后退本能地想拔剑,却硬生生忍住,只是大步后退躲开。
迎面的匕首却不肯停下,灵活地变换着不同的角度,招招冲着命门。一让一攻,两人在逼仄的巷子里过了两招,最后江逢宁躲得狼狈,晏云台也没得手。
两人默契地停下观望。
无疑江逢宁的实力很强,晏云台又重伤未愈,也只是试探,最后两人勉强平手。
江逢宁松了一口气,嗤道:“你还是手下败将。”
语气没有敌意,倒像是旧识重逢过招后的一句调侃。
许是江逢宁演技精湛,晏云台蹙起了眉,但仅限于此,精致的脸上再看不出其他。
他是记不得许多过去的事,也不记得江逢宁,但潜意识里他不认为自己会认识这样一个人。
晏云台下意识的停顿思索被江逢宁抓住了破绽,心中冒出一个猜测。
为了验证,她小弧度的再接再厉,看着他恰到好处地疑惑:“不对...你怎么回事?”
晏云台回过神来,一双眸子仿佛无底的深潭,说道:“你认错人了。”
江逢宁没有得逞,什么也没说。
算着时间晏云台不想再被绊住脚,错开身朝江逢宁背后的方向离开。
灰白的墙被月光镀上银色,一枝不知是哪里的槐花探出高墙来半簇,零零星星开得正盛,细小的花在墙上落下的影,像碎碎闪闪的星。
江逢宁下意识地转身想要跟上。
晏云台此时却回头,藏好眉间阴戾,微微一笑,眉眼像极了盛开的血梅,冰寒却漂亮灼眼。
接着唇间听不出任何意味地吐出一个个字来:“别跟着我。”
说完扭身大步走远。
江逢宁跟在他身后。一边跟一边飞速想着另外的法子。
城郊的巷子四通八达,狭窄隐蔽,极易藏身,晏云台拐进另一条小巷,身后很快有密密匝匝的脚步声跟上。
自然不算上江逢宁。
巷子走到尽头竟然是个死胡同,晏云台竖着耳朵听着脚步声判断对方的人数,低眼地上是身后的人长长的拉到脚下的影子。
晏云台擅长的,最是与人玩弄心术,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可从不讲究是什么手段。
他勾唇。
然后蓦地回身,对上了身后江逢宁的视线。
这一瞬间伪装的无害和收敛的阴戾无疑将他变成了江逢宁记忆中熟悉的那个人。
“晏难...?”江逢宁不解地出声。
下一刻晏云台来到她面前,低头看她,手指竖在唇边,“嘘,”声音低低轻柔:“别叫这个名字,我现在是晏云台。”
迷惑的同时不乏试探,如今这个可是名字人人知晓,世人憎厌。
第一反应骗不了人。
江逢宁立马安静地睁大了眼睛,水润雪亮的瞳眸里荡起诧异的喜色。
真的是他?
可是晏难为什么会是晏云台?会同她成为原主江逢宁一样吗?
江逢宁慢慢变了神色。
将一切收之眼底的晏云台眼眸暗沉。
不管她是认错人还是真的认识他,又或是存着心思故意接近,但既然想玩羊披狼皮,他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江逢宁再抬头时,撞上了年轻人黑潭深渊的瞳仁,她从里面看到了自己波澜的影子。
她一怔,就听见低沉冷凌的声音说:“江斤斤,有人来了。”
不久前晏云台掉下了西蛮虫谷。再爬上来时只剩下半条命,他就成了半人半鬼的魂体之身,于是他利用血蛊打算重塑身躯送所有人下地狱。
他必将害他坠身虫谷、受万虫噬咬百毒钻心之人挫骨扬灰!
经此遭遇后,晏云台的诸多记忆大多恍惚如碎片,只有一个名字格外清晰。
从以破败之身从深渊中爬出来开始,他就只一个目的,既然天道让他这魔头不死,那这世间就得承受得住他的恨意。
晏云台看着江逢宁身后的虚空,暗淡下来的眸色像洒了一层灰,黑如点漆的深色之中满是慑人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