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逢宁一时缄默。
“推心置腹”总算翻了篇,这一次他们少见的同行而回,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他照常撑着伞,她不在伞下,此时他们都是孩童,却都并非孩童。
这之后江逢宁当然更加的努力练功,晏云台也不再避着她,日日增进以前的功法。
江逢宁除了每天练剑就只剩练剑,晏云台少数时候待在屋内,大多时候不见身影,她不知晓人去了哪里,也不会特意去问。
只知道一起吃饭时他还是吃得很少。
一晃便是再一年的深秋,山脚下的草换了个颜色,像黄色的旧布帛,外界的秋风也逐渐凌冽起来,时不时撕刮着悬崖上的石壁空号咆哮。
她逐渐发现晏云台留下来的好处,还好小反派目前无处可去,原主怎么样她不知道,但要是让她一个人待在这山峰上,真的会无聊疯的。
虽然晏云台不怎么理她,但终归是个在身边的人。
她要赶快武功大成下山去,然后早点完成任务!
锦囊的第一个提示便是师尊,一年半过去了,一直没有后续提示。
入冬后,她便往海天一色跑得勤,逮着机会就缠着师尊跑东跑西,关于任务的事硬是没有觅到一点蛛丝马迹,师尊却又开始教她内功心法,所以少了心思继续探索。
这天闲暇,她突然间有个大胆的想法,去师尊院子里一探究竟。
院子大约占了整个海天一色的的三分之二,她从未去过,大概是原主之前来过,所以她对院内的布局有些映象,但又不是很清晰。
看着身前萤石雕刻的门,江逢宁才被自己的大胆吓了一跳。师尊虽然从未说过不能来,可也一次未曾带自己来过。
这样自作主张会不会惹师尊不快?到底要不要进去呢?
原地一翻十级纠结,江逢宁叹口气还是选择原路返回。
没办法,师尊威严她没胆量触犯。算了,任务啥的先放一边吧……
却不见身后院中,一身白衣的无衍坐在秋千上,一双清极寂的眼睛比平时还要温润几分,从腰间揽过一段灰色的腰带,一直沿着水纹素袍垂落在地板。
葳蕤好不容易磨得他同意,乖巧地坐在旁边。无衍在她肩上搭了件皮袄,一直到她靠着自己的肩头睡着,才起身抱她回屋,动作轻柔。
海风并不温柔,从遥远处来却已是倦乏无力,于是本该扰人清梦的萤石风铃温柔下来,和着轻和绵长的琴声悠扬在海天一色,静神安魂。
江逢宁提着剑准备回屋,却远远看见晏云台撑伞而去。
才过了一年半,他看着却长高了不少,身上的麻衣只能盖到小腿处,隔老远,露出的大片脚踝冷白,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很是刺眼。
她看着都替他觉得冷。
木屋所在的山头同在海天一色的结界之下,四季如春,青草如风潮,红花如鸢飞。
但结界外如今是冬天,初冬漂雪,也是极冷的。
江逢宁才跟上去,立马冻得她一哆嗦,但又实在好奇他这一天天的不见人影是去干些什么。索性一咬牙抱着剑继续跟了上去。
许久,终于见他停下来。这是另一处山坳后面,地势相当隐蔽。
江逢宁立马闪身躲在一旁枯败的灌木后面,一双眼睛不忘好奇地朝前方瞟。
周围很隐蔽,中间是一片被竹子圈围起来的地方,江逢宁猜是设了阵法。
一阵阴风乍响,竹叶密匝发出簌簌的声音,地上最上面一层的雪粒也似随之滚动起来,冷谲,诡异阴邪。
她就知道反派就算离了极西那样的地方也还是反派,果然没那么简单。
“江斤斤,你躲着那儿做什么?”
还没等江逢宁细想出他在搞什么阴谋,便被猝不及防地被晏云台的出声吓了一跳。
抬眼看过去时,晏云台背对着她,微微侧着身,露出的一点侧脸从容淡定,没有被人撞破秘密的不悦,也丝毫不见窘迫。像是早就知道她在后面跟着。
江逢宁一只手搓了搓胳膊走出来,她也能毫不心虚的!
当然是假的,实际上她有一点慌,撞破了反派的秘密,大概率会被他记上一笔吧?
就算他看起来没有生气。
但她是不信的,反派记恨你只会阴丝丝的藏在心里,他日让你防不胜防。
早知道就不好奇了,薄袖下的手指在剑柄上摩挲着,她假假地虚咳几声,试图保持面上看不出慌乱来才开口:
“你在这儿做什么鸭?”像是在问他吃饭了没一样的语气。
晏云台没看她,唇间语不惊人地吐出两个字来:“养蛊。”
“……”。这般的直白让她真的接不住!
蛊?是她想的那些个恶心恐怖,吃人肉喝人血的虫子吗?!
这个她可不陌生,托他的福,她有幸在湜水城中见过。她不会觉得他在骗人,未来他可是养了一池子!
本着不能阻止就要支持的求生定律,他既然已经摆出“我就这样做了,你不能如何”的态度,那她决定也拿出自己的态度来,从今往后大佬你高兴做啥就做啥!
江逢宁几步跑过去站在他身前,模样小心翼翼地笑着,
“那你可要小心一点,别让那些虫子咬死这里草和花,树也是。”人更是,她真诚友好地提出建议。
晏云台敛眸,明明是带着讨好意味的笑,那双漂亮的眸子却像是凝着光,一袭翠青色的衣裙在他眼中比脚下的常青草还要亮眼。
江逢宁呼吸有些紧,晏云台看似轻飘飘的一眼,却像是将她里里外外都看透。
而且他何时都比她高出一个头了,明明平时吃得那样少,她很是怀疑他偷偷开小灶。
晏云台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别开眼看向中间牵丝阵上还未破开茧的蛊种,唇间淡漠,一语双关:“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