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消失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这代表着之后还会有一系列的麻烦找上门,但吴念短时间内实在提不起精神跟人相处。
自己到底是怎么变成吴念的来着?不太记得了。
他只记得死之前还跟朋友吐槽过藏海花和沙海,但是他现在已经连这两本的内容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一个是在西藏一个在沙漠里,这还是因为跟书名有关联才能记起来。
但他上辈子应当是去过西藏的,只记得那里应该是很美很安静的地方,所以现在他也决定去那边到处逛逛,就当是散散心。
头一次出远门没有跟任何人通气,这感觉倒是新鲜,就像离家出走一样。
吴念取了些现金带在身上备用,随后即刻出发。现在还只是秋季,离到冬至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时间充足。他只图隐蔽,戴着口罩一路坐大巴和黑车到的拉萨,没想到才下车就遇到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熟人。
“哟,好巧。”他乐呵呵地跟吴念打招呼。
“你怎么也在这??”
“等人啊。”
吴念不知道谁能让这家伙老老实实在这等着,但不妨碍他好奇地跟着人一起等,反正他现在时间很空。
“你在等谁?”
“嚯,还能有谁?当然是大名鼎鼎的哑巴张啦~”黑瞎子揽过他的肩头,帮他把顶在头上的墨镜放下来,“这样咱俩才像师徒啊,等会给哑巴好好炫耀一下,我徒弟千里寻亲都找到这里来了!”
吴念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地杵在原地。这明显的反常让本就敏锐的黑瞎子一下子就察觉到了。
“怎么了我的乖徒儿,摆出这副臭脸给谁看呢?你也到哑巴那个年纪了?”
“没事,就是一时间想不通,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干嘛。”吴念只觉得自己就像抑郁了一样,但又没到得病的那种程度,他不可能一直这么缠着无邪,对他对自己,都不是什么好事。
他只是,暂时不想考虑那么多。
黑瞎子啧啧了两声,胡乱地揉了揉他的头:“连师父都不叫了,所以说你还是个小屁孩,别想太多了,你看你以前什么都不想,不就挺乐的吗?”
这话吴念自然也是认可的,但是前几天那一遭,他只怕他什么都不想,无邪哪天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他都不知道。
黑瞎子一看吴念这副德行就知道人小孩在想什么,只好又安慰两句。
“天塌了还有高个子顶着,你看你家里那几个糟心叔叔都没急着操心,你管那些干嘛?再不济还有我跟哑巴呢,别怕。”他最后轻拍了拍吴念的头,跟赶过来不知道偷偷听了多久的张起灵打了个招呼。
吴念被突然出现的他吓了一跳,心里疑惑,难道自己的心境已经差到连判断力都严重影响了?然后才注意到他一身藏袍,端的是一副喇嘛形象。好奇之下,他也暂时放下其他的事,问他俩来这里干嘛。
张起灵只是看了他几眼,淡淡地点头表示打招呼,黑瞎子则一如既往地话多:“也没什么,我就是作陪,主要是哑巴有点事,不过也不是很重要,要不你也一起来?”
吴念一听,赶紧跟他一起眼巴巴地看向张起灵。
这人生得是一副慈悲心肠,似乎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反对的(大概),干脆利落地无视了师徒俩,自顾自地上了车就开始闭目养神,黑瞎子倒是偷偷跟吴念嘀咕了一句说他一直都这样,带着人就把前面两个位置占了,他当司机,吴念坐副驾驶位。
于是吴念就这么刚进市区就又从市区出来了,连布达拉宫都没来得及去看。听瞎子说,他们的目的地在墨脱,车程应该要一段时间。
他们一路闲聊,黑瞎子没问他来西藏干什么,吴念也没问他们要办什么事,只是简单的唠家常,要不就是他狂开张起灵的玩笑然后被猛踹好几下座椅,看得吴念都要担心还没到地方驾驶位的椅子就要被踹翻。
忽略欣赏风景的时间,他们慢悠悠地开,西藏这边的路几乎都是限速60,每到一个关卡黑瞎子都要提前停车,然后把吴念换上去顶缸,说什么自己是通缉犯不好过关,磨磨蹭蹭第二天才到地方,他们赶紧找了家招待所补觉。
没睡多久吴念就给人拍醒,那两人招呼着已经要走了,他胡乱收拾一下赶紧跟上,还一边纳闷这俩人都是铁打的吗,都不睡觉的?
没想到张起灵竟然是要上雪山,吴念连这山叫什么都不知道,车也开不上去,看天气预报好像还有小雪,再晚点出发可能就得天黑赶路了。
车开到山脚下的公路尽头,吴念套上厚厚的羽绒服,却听靠在车上的黑瞎子说:“徒儿你跟着哑巴上去散散心吧,我在这看着车,就不上去了。”
张起灵对这个决定不置可否:“随你。”
吴念左右看了看,不知道该跟谁走。
黑瞎子推了他一把,他只好跟上已经快走远的张起灵,他也没赶人走,只是闷头赶路。吴念也乐得清闲,第一次爬雪山,一路上白茫茫的一片,再加上安静的队友,他只感觉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清爽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
就算是上午出发,他们也是快傍晚才到目的地,那是一座藏在白雪之中的喇嘛庙,难怪张起灵早就穿了藏袍。这时庙里出来个喇嘛接待他们,张起灵居然主动负责交涉起来,他们居然还用藏语交流了几句!
吴念惊讶得张了张嘴,随即想到,他应该是经常过来,以他对这边的熟悉程度来看,肯定来过很多次。
这也说明,这次是真没什么打打杀杀的事情。
挺好的。
他努力让自己躁动的心沉下来,张起灵这个时候提出来说想请这位喇嘛带他们去参观一下所有房间,可能这就是他要做的事,来这里找东西?
吴念跟着他们漫无目的地走着,在多进了几间格局大同小异的房间以后,他连门都不乐意进了,就在外面等他们。
不知道看了多少个房间,突然在某间房里,那喇嘛没控制好音量,惊呼了一声,他探头进去看,原来只是发现了具尸体,还是干尸。
张起灵的心情似乎也变得有些低落,他眼神在房间内扫视,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喇嘛跟两人说他要跟其他人为这具不知名的尸体做法超度,让他们自便,转身急匆匆地走了。
吴念难得起了几分好奇,就开口询问:“你认识这个人?”说着指了指被各种经文纸张堆积遮盖住的尸体。
“你很想知道?”张起灵难得反问,眼睛也一直盯着他看,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压迫感。
“也不是那么想,但是你说我肯定听。”看他那么严肃,吴念不多的好奇心也被压了回去,老实回答。
“由于体质的原因,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失去之前的记忆,唯独还记得童年往事……”他顿了一下,也许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人,也是这里的喇嘛,他叫德仁,十年前我曾经和他约定……我会带着一个秘密重新回到这里,而他则负责记录下来,但这个秘密我现在却已经忘了。”
而这个德仁也没有等到他的到来就已经死了?吴念似懂非懂,他的描述里其实还有大量模糊用词,不知道是不是他记忆还不完整的原因,不过知道这些已经能满足他仅剩的好奇心了。
“我到现在还是认为,你在本质上,和我是一类人,殊途同归。我因为失忆,所以一直走在找回记忆的路上,而你,则是一直在找一个能让你发自内心认可的目标。”他突然话锋一转,从他自己的事转到了吴念身上,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就算有这么多正关心爱护你的亲朋,你还是如同一座孤岛。我们两个,就像两个流浪汉,而流浪只是为了寻找一个能不再流浪的地方歇脚罢了。”
吴念一下子愣住了,想反驳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是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就算某天突然消失,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但你不一样,多注意周围人就能发现,他们都在同等地注视着你,甚至你自己都心知肚明。所以,你到底在迷茫什么?”
“……”
吴念呆呆地看着他,突然冒出一句:“没想到你为了训我竟然能说这么多话啊。”可能有些还是黑瞎子告诉他的?
不等他有什么反应,吴念像是突然抹去了感情一般,冰冷地继续说道。
“我大概懂你意思了,你说的完全正确,我从小到大其实完全没有活着的目标,要不是无邪,我大概早就去自杀了。而且事到如今,我仍然没找到我想要做的事,你是想让我多关注那些跟我关系深厚的人,然后从这一方面入手吧?”
“理性上来讲,我最终会变成什么样这种事并不难想象,动动脑子就可以,既然你跟瞎子都这么想,那我试试也无所谓。不过,既然你说我跟你很像,那么,你不认为你对我们的看法也有些偏差吗?”
冷静地自我剖析完以后,吴念把他拉进旁边有个房间里,做最后情感补充:“我不是冰块,更不是木头,就算你一开始只是因为黑瞎子才帮我,我也不可能说忘就忘,更何况你还一直在护着无邪。起码我跟他,都很关注你。你不知道,每次你人不见了以后他都要找我问话,问你人去哪了,没事吧之类的,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要不下次你去跟他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