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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黄昏
薄入西山的残阳极尽地敛着光,像只濒死垂危的凤凰。
褪色的阳光洒进破败的草庐,忙碌的背影闯进狭窄的光束。
一名红衣女子站在木屋外,从外头瞧里头正在炒菜的青年。
没有嫌弃粗糙的麻衣,会亲手洗菜做饭。
住着破烂的木屋,房子塌了还会自己修,丝毫没有半点架子。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尊主大人吗?
赤魅贪婪地凝视着墨尘,这样的尊上似乎更有魅力了。
可一想到林子缨每日都能见到这样的尊上,她便恨得牙痒痒。
指甲嵌进肉里,她企图以此来提醒自己——尊上不过是在演戏罢了。
一刻钟过去。
墨尘将新鲜出炉的饭菜端到桌子上放好,这才出门去见屋外的赤魅。
“奴家见过尊上。”赤魅微微欠身行了个礼。
墨尘神情冷淡,“你跟了本尊多久了?”
赤魅一怔,“细细算下来,得有四百年了。”
“原来都那么久了啊。”墨尘话锋一转,冷冰冰道:“那你还为何总是触犯本尊的底线?”
赤魅妩媚一笑,“奴家不明白尊上在说些什么。”
“是吗?”墨尘慢条斯理地从衣襟处拿出一根银针,有意无意的打量。
赤魅心底大骇,面上却是波澜不惊,这银针不过是个普通的物件儿。
墨尘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戏弄笑道:“上头有你的味道。”
“尊上竟连奴家的味道都记得。”赤魅抛了个媚眼,“莫不是想人家了?”
墨尘嫌弃得蹙眉,“你该去去腥了。”
赤魅故作镇定笑笑,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墨尘睨她一眼,指尖一弹,银针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朝她袭来。
疾风扇动发丝,银针擦着侧颈划过,后知后觉的疼。
“本尊最后再提醒你一次,不要伤害林子缨。”墨尘眯眼,威胁道:“不然下次,就没这么幸运了。”
赤魅咬紧下唇,嫉妒占据了全身。
林子缨林子缨,又是林子缨!
林子缨究竟有什么好!为什么尊上一遇到林子缨就像变了个人!
警告的话点到为止,墨尘也懒得再搭理她,自顾自转身准备进屋。
赤魅见状气得更甚,一时没控制吼出了声。
“尊上!!您不要被她给骗了,她林子缨一个仙界的叛徒,说不定哪天就背叛……”
“住口。”
赤魅咬牙,“莫不是尊上您入戏太深,爱上了林子缨那个贱人!”
闻言,墨尘彻底恼了,瞬闪到赤魅面前,掐着她的脖子将人提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墨尘怒火中烧,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气什么。
“尊…尊上…她不值得……”
“本尊做事还容不到你来置喙!”
墨尘逐渐收紧手中力道,眼看着赤魅快被掐死,他大手一松,将她摔到了地上。
赤魅瘫在地上疯狂喘气,“尊上…咳咳咳,莫要忘了我们的计划。”
“滚!”
赤魅狼狈离开,独留墨尘待在原地分神。
他喜欢林子缨? 笑话。
世界毁灭都比这话可信。
可他下意识瞥了眼一旁的秋千,继而仰头望了望天色。
天快黑了……
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墨尘嗤笑起来,呵,祸害遗千年,死不了。
猛地又想起林子缨还中着毒,他下意识皱眉,这人到底死哪儿去了?大晚上的不回家。
就这样,墨尘冷着脸,在门外站了半个钟头。
在想什么呢。
或许在想他是否真的同林子缨日久生情,又或许在思索赤魅口中所谓的计划。
流云缓动,月色中天。
秋千随风轻摆唤回墨尘的思绪。
他侧身望向那一桌子已经快冷掉的家常菜,轻叹一声,最终还是出了门。
“林子缨,在哪儿?别给本尊玩消失这套,赶紧出来!”
“林子缨,玩我呢!等本尊找到你,你完了!”
天色越发浓稠,人间常去的几处铺子都找了,就连青楼他都挨着翻了个遍,结果还是没找到这人。
能去哪儿?
还会凭空消失不成。
说到凭空消失,墨尘蹲在馄饨店门口烦躁地抓了抓头,心中的不安感愈发强烈。
这人还真凭空消失过,一走就是三年,没人知道她那段时间经历了什么。
不会真遇到什么危险了吧。
啧,麻烦。
墨尘噌起身来拍了拍衣摆,准备回修真界再找找。
转眼入夜,夜色融融,逐渐看不清前方浩浩荡荡的松。
墨尘闭眼搜寻了一圈,却在触碰到那人的瞬间将神识收回。
是他。
小渊渊。
敛好气息后,他悄无声息靠近,藏在暗处。
映入眼帘的是白衣男子在为林子缨疗伤。
墨尘眉梢微挑,果然,这人是绝不可能放任林子缨不管的。
想想也是,都等了好几百年了。
沉默裹挟着浪漫的秋风缠绕在两人之间。
看得墨尘下意识蹙眉,莫名其妙的烦躁。
而后,他讥讽一笑,爱情可不是胆小鬼的游戏。
凌渊这场暗恋,就像潮湿阴暗的梅雨季,从年少绵延至今,无人问津。
没长嘴的人,注定得不到爱情。
可墨尘哪里知道,长了嘴的人,也不一定会拥有爱情。
“你知道吗?那年冬天真的很冷,把你种的山茶花都冻死了。”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满树满树的凋零,什么也做不了。”
墨尘忽地愣住,轻描淡写的几句,将他的心弄得乱七八糟。
疼惜夹杂着一丝不明不白的情愫蔓延,在心湖的中央蜻蜓一点,圈圈涟漪便荡漾开来。
这个蠢货。
山茶花明明很好养活。
“那我呢?”
思绪被猛地拉回,墨尘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林子缨说的人并不是他。
准确来说不是完完整整的他。
那人曾是他下凡时的转世,唤莫尘。
而他同莫尘,终究是不一样的……
“怎么是你?”
“不然你以为是谁?墨尘?”
神君转瞬即逝的落寞被墨尘看在眼里。
他满意地勾起唇角,像打了场胜仗。
不知怎的,只要看见这人不痛快,他就浑身舒坦。
“你就那么想救他?”
“你不想?”
墨尘冷笑,这人怕是巴不得他早点死,怎么可能救他。
当初哄骗林子缨演戏,也不过是利用她,故意想惹这人动怒,顺带将这人拉入他的计划中。
奈何林子缨一个劲儿以为他喜欢这人,是想让这人吃醋。
好吧。
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同宿敌大婚。
怎么不算吃醋呢?
坏心思操控下,墨尘故意出声打断了两人的交流。
神君斜眼往声源的方向扫去,神识相互碰撞,对上了墨尘极其挑衅的目光。
以及他比划的口型,“小渊渊,我可想死你了。”
神君面色一沉,咬牙切齿道:“不想。”
墨尘挑眉一笑,嘚,这下林子缨又该误会了。
如他所料,林子缨极度慌张,生怕神君一个冲动将她宰了。
握着剑警惕后退,仿佛对面的人是什么洪水猛兽。
神君心中苦涩,林子缨这个笨蛋。
“离他远点。”
林子缨连连点头表示了解,“我懂。”
躲在暗处的墨尘差点没被笑死。
小渊渊,你可真是越描越黑啊!
神君气急,拂袖而去,可带动的微风仍留恋林子缨耳畔的发丝,久久不肯离去。
望着白色身影消失在夜里,林子缨这才松了口气。
她侧目看向右侧肩膀,这人是专程跑过来警告她离墨尘远点儿的?
他为何要替自己解毒疗伤?
按理来说,她现在可是他情敌。
就算他知道她与墨尘是装的,也没必要为她疗伤。
因为,她同他的关系本就有些复杂,不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