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杨禹静静地注视着刀尖上的血,他看得那么仔细,看得那么入神,似乎在研究血液里的秘密。
血,本来就没有什么秘密的,但人研究多了,就会有秘密。
除了童子的惨叫声,在密林间久久回荡外,落马坡又重新陷入了死寂。
没有人看见小叫花是如何出现的,也没有人看见他又是如何削断童子的手臂。
“来者是何人?”鬼花婆婆震惊,怒喝道。
她想不到,大功告成之时,半路杀出了一个程咬金来。
“在下杨禹!杨树的杨,大禹治水的禹。”杨禹答得很干脆。
“鬼童子的手是你砍下来的?”鬼花婆婆指着地上的断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质疑道。
“嗯!”杨禹点了点头。
杨禹的刀是黑色的,浑身如炭,毫无杀气。如果不是刀尖上的血滴,你根本不知道这是一把杀人的刀。
鬼花婆婆脸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鬼童子虽然不是江湖上绝顶的高手,但放眼当今武林,其武功也是出类拔萃的。可是,在杨禹的刀下,竟然如此不堪一击,真是让她感到惊心怵目。
“你是也是威远镖局的人?”
“不是!”杨禹摇摇头说。
“难道你也是来趟这浑水一一劫镖?”鬼花婆婆追问。
杨禹还是摇摇头。
“这不是,那也不是。那你是龙四的什么人?”鬼花婆婆彻底被激怒了,。
“朋友,一个萍水之交的朋友。”杨禹淡淡地说。
“仅仅萍水相逢,你就可以为他出头?”鬼花婆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像是看一头怪物一样,把杨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除非这个人是一个傻子,否则,绝对不会为了一个陌生的朋友去干一件会丢掉脑袋的蠢事。
杨禹点了点头。
他的眼神既清澈,又坚定。
“龙四给了你多少好处?”鬼花婆婆还是不相信杨禹的话。
她认为杨禹要不吃了豹子胆,要不收了龙四的高价护镖费。因为这个江湖没有人会愚蠢到不要报酬而仗义出头的。
“他只是请我喝了三碗酒。”
“只是请你喝了三碗酒,你就要为他两肋插刀?”鬼花婆婆惊叱道,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杨禹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的眼神是那么清澈,那么真诚,完全看不出有半点虚假。
“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鬼花婆婆又问。
“不知道,我有个习惯,从来不问别人是什么人?”杨禹想了想,笑了笑,老实地说。
“你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你也敢趟这滩浑水?”鬼花婆婆似乎已被气疯了,脸扭曲得异常难看。
这个外表纯朴的年轻人,看起来并不那么纯洁。他那纯真的微笑,似乎在嘲笑着她。
“这样来说吧,我是一个好管闲事的人。有一些事,我没看见,那倒好;如果让我看见了,手就痒了;手痒了,我的刀就忍不住出手了。”
杨禹注视着乌刀,两眼充满着无限的柔情,好像这把平平无奇的刀就像他的一个亲密的爱人。
每一个人都对用久了的东西都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就像一个相濡相呴,长相厮守的爱人,离不开,割不断。
“小伙子,好管闲事的人,通常会死得快!难道你不怕死?”鬼花婆婆好奇地问。
鬼花婆婆刚开始以为杨禹是来自名门名派,心有顾忌。通过几番对白,已探知对方是一个江湖无名小卒,心里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起了杀机。
“人总归一死,又何惧死呢?”杨禹摇摇头说。
“杨兄弟,不要管我们,你快走吧!”龙四扯着嘶哑着嗓门道。
他认出了削断鬼童子手臂的人,正是在“清风”酒肆里一起饮酒的年轻人。
“龙大哥,回头,我还要跟你喝酒呢。”杨禹回头,微微笑道。
“喝酒”,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已让龙四内心感动,热泪盈眶。
他此刻知道,杨禹是朋友,而不是敌人。
龙四突然从杨禹的眼神看出了当年的自己,那是澄澈,纯真,诚恳!
“啍,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情喝酒!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可笑至极。”鬼花婆婆道。
“俗话说的好,酒为知己千杯少。人生几何,生又何欢,死又何惧。既然生死无常,又何不痛痛快快地大醉一场。”杨禹笑道。
“好一个酒为知己死。杨兄弟,如果再有来世,你我痛饮一场,一醉方休。痛哉快哉!”龙四强忍着胸部的剧痛,放声大笑道。
龙四笑得太厉害,胸口一时喘不过气来,“哗”的一声,从胃里嗝出了一口鲜血。
“龙大哥……”杨禹惊呼道。
“这点小伤,还要不了我的命。阎王爷想要,我龙某还不想给……”龙四朝杨禹摆了摆手道。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这笑包含着对死亡的蔑视,包含着对友情的珍惜。
“你们既然要找死,就别怪我们狠心手辣!”大汉恶狠狠地说。
他已等得不耐烦,大喝一声,狼牙棒卷着秋风扫落叶之势,向着杨禹拦腰抡去。
杨禹见大汉的大铁捧来势汹汹,颇有惊世骇俗的威力。他心知要是硬碰,会吃亏。于是,脚尖轻轻一点,就如大鹏展翅,凌空而起,恰到好处地飘过。
大汉一招不着,立马变招,化棒为剑,瞬间向杨禹的脸、胸、膝关节等要害部位接连刺出了几下。
杨禹身轻如燕,像一片随风起舞的落叶,绕着大汉的狼牙棒旋转。
十几招过后,尽管大汉如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但大铁棒偏偏连杨禹的衣服都沾不上。
大汉又急又怒,高高跃起,在半空中咆哮着,青筋暴涨,狼牙棒脱手而出,朝着杨禹的脑袋急速砸去。
那大铁棒犹如夜空流星飞坠,拖着一道黑影呼啸直奔杨禹而去。
“看我的。”杨禹轻叱一声。
他此次不避下躲,反而迎面而上。
杨禹跃过大铁棒的瞬间,一道黑光一闪而过,“咝”轻微声响,狼牙棒一分为二,重重地坠落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