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花虽然早就知道流民的事,可现在心里也确实不好受,她出门劝道:“树挪死,人挪活。现在老天不下雨,在这也是饿死,还不如往南边走走,找个活路。”
门口还站着几户邻居,大家都惊慌失措。有的一咬牙转身就去屋里收拾,有些坐在门口不动弹,看着是想死守在村里。
申时三刻,村东头的桂花树下。
全村老小全都到齐。
夏日狠毒的太阳照在里正脸上,本就布满皱纹的脸更显苍老,他当里正已经十五个年头了,处理过大大小小的事物不知有多少,可从没有哪次像今日这般沉重。
他深吸一口气,道:“事情大伙都知道了,北边暴民作乱,流民南下,最多三天他们就要到咱村了。废话我也不多说,流民来了村里是个啥样,大伙也能想象得出。”
“我跟王家村的人都决定,一起南下逃荒!两个村的人一块走,路上也能有个照应。我还会派人去别的村问问,要是多几个村的一块走,那路上再乱也不怕!”
“同意逃荒的,回去收拾东西,后天一早就出发!不同意逃荒,想在村里死守的,我也不多劝,只是希望你们自求多福!”
此话一出,是将白家村逃荒的事板上钉钉了。
人群里瞬间爆发出阵阵议论声。
“里正,不是说还会有救济粮下来嘛?咱都走了,救济粮咋领?”
“哎哟,妹子你还惦记着救济粮呢!要是能发早就给你发了,还不是那些个狗贪官贪了!”
“逃荒,咱逃到哪去,走到哪儿是个头?老婆子我这老胳膊老腿是走不动道啰!我不走了,大不了就是个死!死我也要死在白家村!”
“为啥要往南走,往西不是也中?我三叔公在西边,要不咱往西走嘞!”
一时之间,顶嘴声,抱怨声,叫骂声,哭泣声此起彼伏。
“好了好了,别嚷嚷了!”
里正只觉心烦,这都啥时候了,还对救济粮心存幻想。
相信那些狗贪官的嘴,还不如相信他能当皇上。
“里正,那咱这一走还回来不?”
有人在人群中问。
问话一出,四周都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里正,等待着回答。
原本里正只想把事情宣布了,大家各自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可他低估了村民对故土的眷念。要是今天不把事情揉碎了掰烂了告诉大家,这逃荒,怕是会事故频出。
“能回来谁不想回来,现在的关键是活下去!这三年越过越难,死守着白家村这里,怕是我们都得完,现在流民又南下,我们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去找找出路。”
“现在北边暴民作乱,咱肯定不能往北,往西也不中,西边的土都是沙子,咱都是土地里刨食的土农民,地不好,咱跑那嘎达去干啥!东边也不行,再往东就要出咱大孟的地界了。”
“王家村的王秀才说,往东南方向走,那边有个城镇叫雁城,那里有大湖大河,就算再咋旱,也能有水浇地。有地,有水,不就有粮?有粮不就能活下去了?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人群有人点头。
“若是明年,老天爷睡醒了,知道给咱这白家村下点雨,大不了咱再回来就是!但是眼跟前,咱们只有先活下去了,再考虑回不回来的事。要是活不下去,饿死在这,那就真是绝了户嘞!”
“大家有功夫在这打嘴炮,还不如赶紧回去收拾东西。我跟你们说,北边那些个流民已经好几个月没进食,现在看到人就两眼放光,为啥?因为他们吃人!今个儿还好白家大丫上山的时候看到流民跑回来告诉我,若是她没注意到,等过两天流民到了跟前,咱们白家村的老老小小都要被吃光!”
“今日下午我们就去县衙办路引,最迟后天一早就上路。除了粮食和人,最重要的就是武器,家里的砍柴刀啊锄头啊,还有家里有耙子,弓箭的都带上!到时候男子走外围,女子、老人和孩子走中间!对了,虽然前段日子,我们和王家村因为水源问题发生了点不快,但从后天开始,我们两个村就要和一个村一样,一致对外!听见没有?”
“知道嘞!”
这一番言辞恳切以及恐吓威逼,众人终于不再多言,纷纷回去收拾东西去了。
说实话,白富贵对白家村虽有不舍,却也没有太多的留恋。在这里活了大半辈子,也受了大半辈子的气。能离开换个地方活,也好。
家里东西不多,能带在路上的东西就更少了,白雀决定明日再去一趟流云镇,购置逃荒所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