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远以西五十里,风沙遮天蔽日,白昼宛如黄昏。
荒原上一座黄土台背风面的洞窟里,博加特盘腿席地而坐,取出随身所携的一张馕饼用手缓缓掰成小块,放在搭在双膝间的袍服下摆上。
追出绥远已有两日,仍是不见林月踪影!
那日说林月江湖经验尚浅,其实自己只擅领兵打仗,对于江湖上的门道才是知之甚少!
现在回想起来,那胖子胡宝山怎会如此轻信自己,在林月出门时必派人跟踪,趁其落单时下手!可笑自己还装模作样在客栈磨蹭了几个时辰,正好给机会让绑匪逃走!
博加特不由又想起那日阿黛尔从馆驿出走的情形,胸中一痛,低骂道:“愚蠢!”抓了一把干硬的馕块塞进嘴里,狠狠嚼了两口,就着凉水往下咽。说不清刚才那句“愚蠢”是骂阿黛尔还是骂自己。
出乎意料的是,从种种迹象看来,这伙绑匪竟对自己毫无兴趣,且一路向西出了关塞,究竟是另有阴谋还是恰巧遇到伙劫色的采花贼?
无论怎样都好,还是先找到林月的下落再说!博加特听闻洞外风声小了些,仰头灌下一大口凉水,起身大步走出洞窟,暗自下定决心,决不能再次让一个女人从自己身边被掳走!
“风沙过去了!快快起身!今日我等还要赶到赤岩城过夜!”胡宝山跳上大车吆喝道。
骡马围成的圆圈里探起一个个脑袋。
“这阵风来得突然走得也快,真他妈邪性!”一个招风耳起身拍拍帽子里的砂砾,对胡宝山说道:“大当家的,要不要去看看那小妮子?”
胡宝山忙道:“对,你去看看,别他娘的被刚才那阵风给刮飞逑了!”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闻言道:“要说当家的好容易寻到个美人儿,不如送回去做个小,带身边做啥,还得小心伺候着!”
胡宝山道:“你要看上了送你!”
络腮胡子一摆脑袋:“这女娃娃扛肩上没二两重,我还是喜欢大胸大屁股,那才得劲儿!”
“有人却稀罕!”胡宝山哈哈大笑:“我那日在客栈一眼瞧见这小妮子就知是女扮男装,本想诓出塞再抢人,没想到竟自己送上门来!你看不上最好,旁人也休要打主意!此人我留着有用!”
说话间招风耳押着林月回来,林月这两日担惊受怕,眼眶有些坳陷,又被刚才的一阵风沙弄得灰头土脸。
“我的小乖乖怎成了这幅模样。”胡宝山笑眯眯地看着林月,“今日到赤岩城给你弄些热水洗个澡。”
“你们是何人?带我出塞做甚?”林月尖声叫道。
“我们是好人,带你出塞给你说个好婆家!”胡宝山皮笑肉不笑地答道,周围众人一阵起哄。
“你可知我是何人?送我回靖安,哦不,只要能回绥远,必有人奉上丰厚酬劳!”林月试探道。
众人哄堂大笑,招风耳道:“你当我等是三岁小儿么?画张饼就能哄我等屁颠屁颠送你回去?”
胡宝山擦着眼角笑出的泪水,道:“我本不在意,你既问我,反让我开始感兴趣,说说罢,你是何人?”
林月此时反倒犹豫了,咬着嘴唇一阵踌躇,下定决心说道:“我姓林,住靖安,家在西城青松巷!”
招风耳不屑道:“想诓我弟兄们自投罗网么?”
胡宝山却露出认真的神色,问:“你可认得林蔚?”
林月小胸脯一挺,“那是我伯父!我乃大夏紫藤郡主!”
众人鸦雀无声,林月洋洋得意地左右扫视一番,却隐约觉得人们脸上表情诡异。
胡宝山仰天长笑,连说出三个好,再看向林月时,眼里凶光闪烁,“林蔚,林允之,林总兵!害我家破人亡的林总兵!是你的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