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竟然是戴秉读,也是他们病毒界的,来自清燕大学微生物研究所的那个上台代表中国发言却讲得软绵绵让人很不舒服的中年研究人员。
这个戴老师(他大概有五十上下?反正比章程大不少,所以至少他称呼他戴老师)好像不喜欢合群,吃早餐什么的经常是一个人,只是在会场上,他的座位就在他们一排,所以他们这几天也会经常点个头说个早晨好晚上好之类的套话。
这个寡言的戴老师忽然会走到他们这个小群里来并且会主动地插上一句似乎没有任何重要性的闲话,有些奇怪。但这当然只是他的感觉。
童城说:你们知道20年前的3月8号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我们今天在哪里吗?
汪若雪说:我们今天在奥曼,这跟3月8号有什么关系吗?
童城脸上堆起一种庄重的神色:再想想,小姑娘,奥曼是哪个国家的城市?我们将要乘坐的航班又是哪个国家的?
汪若雪说:牛德堡的城市,首都。我们要坐的是牛航。怎么了,童老师?您做了一个什么梦?是不是还没有睡醒?
说实在的,不知道为什么,章程看着这位才认识几天的同胞兼同行,心里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那种神色,是从这位同胞的脸上升起而浮游着的,面具似的一种存在。
这位同胞庄重地说:小妹妹,20年前,C014年的3月8日,芒城,想起来了吗?也许我应该问你的其他同事,那时候你可能还不记事呢。
你是说马雅斯坦首都芒城?20年前的3月8日,那是怎么了?
别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或者觉得童城同学说的话题有些无聊,没有人想去接过来说下去。这回又是戴秉读把话头接了过去。
童城庄重的神色里泛起了一种类似于得意的色调,好像他赢了什么似的:对了,从马字出发,再想想。
还是没有人接他的话题,章程看到他旁边的罗莉教授甚至在打哈欠。
可是这回是汪若雪说话了:我知道了,你说马航?马航是20年前出事的吗?
这回童城同学的眼睛放光了,章程后来想,想不出他的眼睛为什么会放光。他眼睛照射着他身旁的汪若雪:小妹妹,你这个厉害了。那时你还在幼儿园吧?居然知道这事?
这回,大家都看着这个童城了。他脸上得意的神色覆盖了庄重。
小童,别说那有的没的。
这回竟然是罗莉教授说的话。虽然她表示的是一种批评,甚至有一些不屑,可是她显然也被这个话题吸引到了。
戴秉读又介入了:可是,那是马国首都,又是马航,跟我们牛又有什么关系呢?
戴老师说到“牛”这个字的时候是有省略号或者顿号的,给人的感觉是,他说到牛的时候,忽然有了顿悟。
后来,很多年后,各种事情堆积起来,重新出现在章程的面前,在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非常清晰地想起那天在牛德堡首都奥曼机场,戴秉读老师是怎么说话的,他怎么会一反他的沉默的性格,再三地接续别人没兴趣接续的一个话题。好像他知道什么似的。
好像他知道什么似的?这个想法好像要告诉他什么?
可是那是后话了。那时的他不可能想那么多的。
等你哪天读到那段,可能你也已经忘记他在这里的一些很多年前对很多年后的理解做的反思了。
这不重要。
真实的情况就是:在戴老师提到了马和牛之间这种只有说汉语的华人才能理解的内在联系之后,大家忽然像是一下子都从半睡眠状态进入了全清醒状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