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瑾低头跟在苏云澈身后,对于一个伤员来说,他走得相当快,花瑾不得不加快脚步才能跟上。
当苏云澈停下脚步时,身后的苏穆雨一个箭步上前,抢先推开了书房的门。
这里是苏云澈的书房,房内摆放着一张红木书桌,桌上堆满了文书,看起来摇摇欲坠。
苏云澈一进门便坐到墙边的榻上,对陆祈说:“你先出去。”
陆祈看了一眼花瑾,挑了挑眉,面露疑惑之色,但随即低下头应了一声“是”,便离开了房间。
“柜子里有药箱,去拿过来。”苏云澈用眼神示意了柜子的位置。
花瑾点头应了一声“是”,走到柜子前取出了药箱。
苏云澈小心翼翼地解开腰带,腹部的伤口还好,但胸前的伤口只要双手稍有动作便会扯到,疼痛难忍。
为了不被人察觉异样,他整天都尽量保持不动。
花瑾提着药箱走到榻边时,苏云澈的整个胸膛赫然暴露在她眼前。
她仍觉尴尬,但只要换药迅速,就能尽快离开,便没有了昨晚的犹豫,迅速拆开了细布、清理伤口、抹上药粉,缠细布的手法也因昨晚的经验而熟练了许多,前后不到一刻钟便完成了。
她急于离开,便放好药箱后福身欲走,说道:“奴婢的院子还没清扫完毕,得先一步告退。”
“院子一天没扫不会怎样,”苏云澈一边穿上衣服一边说道,“但那叠公文若不及时处理可不行,你替我批阅吧。”
花瑾愣了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或是脑子出了问题,但两者都运作正常。
苏云澈在想什么?竟然把工作推给一个宫女?
难道他自己不打算处理了吗?虽然受了伤,但也不至于不能看字吧?
“殿下,奴婢虽然识字,但只能读懂简单的书籍,那些用词艰涩的公文对奴婢来说如同天书。若是做错了事,害得您被怪罪,奴婢可承担不起。”
“父皇若要降罪就让他去,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苏云澈从榻上站起身,走到放药箱的柜子前,移开最上头的空花瓶,按了一下底下的木头,木头弹了起来。
他从木头下的空间取出一本书,走到花瑾面前,“你若不帮我,我必定会挨骂;但你若帮我,只要做得对,我就没事。”
苏云澈的眼眸深邃如初见,但花瑾现在一点也不觉得好看,尤其是那从眸光中透出的自信感,让人心生厌恶。
苏云澈显然笃定了花瑾会帮他,因为他知道她的软肋。
他翘起嘴角一笑道:“你若不帮我,很简单——就一辈子都别想出宫。”
说完话,苏云澈绕过她坐回榻上,调整了一个最不会感到疼痛的姿势,继续看他的书。
花瑾用余光偷偷鄙视着他,不情愿地走到书桌前,将那一叠文书整理好,坐到位置上开始阅读。
公文书写得较为艰涩难懂,但花瑾还是勉强能够读懂。
这些文书大多来自万象国北方,除了前线战报较为重要外,其余都是县令上报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是哪里的名人逝世,就是单纯的问候或是近期缺雨等情况。
半晌过去,花瑾已经仔细翻阅过所有文件,唯独留下了前线战报与战术相关的几份公文尚未批复。
这段时间里,苏云澈则全神贯注于他的书籍之中,偶尔凝视着手中的细链,轻描淡写地说着有要事需处理。
然而,在花瑾看来,这样的忙碌似乎与她所承担的紧要事务相比,也不遑多让。
“殿下,这些军务还是您亲自审阅更为妥当,奴婢对兵法一窍不通。”
花瑾将公文轻轻置于苏云澈的案头,他连眼皮都未抬,淡然道:“先放桌上,我稍后会看。你退下吧。”
花瑾恭敬地福身,应道:“是,奴婢告退。”
次日清晨与夜晚,花瑾又被传唤去为苏云澈换药,他的要求严格,坚持让她早晚各来一次。
同时,批阅公文的任务也未曾有丝毫松懈。
而苏云澈自己,则沉浸在书海之中,偶尔还会让花瑾协助记录一些笔记。
从这些零散却珍贵的笔记中,花瑾逐渐发现,苏云澈正在深入调查两年前她从花府离奇失踪的案件。
那本书记录了他与花骏共同搜集的线索,他们向花府外围的人打听,不少目击者声称曾在万象国南部见过她的身影,那里正是她曾流落的地方。
苏云澈似乎正通过这些线索,试图预测她可能再次出现的地点。
目前,他们追踪到的最南之地,距离她最后停留的三口井村还有一段距离。
从苏云澈和苏穆雨耗费的时间来看,若非她入宫为婢,终有一日,她的行踪定会被他们查到。
除此之外,书中还详细记载了万象国内贩卖人口的暗市与团伙,其中一些条目被朱砂红笔重点标注。
得知苏云澈为她所做的一切,花瑾的心情五味杂陈,同时也更加疑惑不解。
————
红楼之内,花玲面露愠色,手中紧握着一根细棍,几名宫女跪在她面前,满脸恐惧,生怕下一秒自己的肌肤上便会多出几道血痕。
王月频繁出入苏云澈书房之事,不仅从宫女口中传开,她也亲眼目睹过数次。
自她嫁入煜亲王府以来,苏云澈对她冷淡至极,两年多的时间里,对她的言语不过寥寥数句,且多因苏穆雨在场而勉强应答。
而今,王月不过入宫两月有余,便能自由出入书房,苏云澈究竟如何看待她?
王月亦是如此大胆,难道忘了初入王府时受到的冷遇与教训吗?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吸引苏云澈的注意?
“那个宫女被召去书房多久了?”花玲的声音低沉而压抑,与她在皇上面前展现的柔弱模样判若两人。
“回王妃,已是第六日了。”跪在最前面的唐敏颤抖着声音回答。
啪的一声,花玲手中的细棍重重拍在桌面上,瞬间断成两截。
六日?竟然已经六日了!
花玲眯起双眼,冷冷地扫视着众宫女,那目光如寒冰刺骨,让人不寒而栗。
片刻之后,她深吸一口气,冷笑道:“但她不过是个卑微的宫女,姿色平庸。而我,是大轿迎娶进门的妃子。苏云澈想玩弄便玩弄去吧,总有一天,他会厌倦,重新回到我身边。”
花玲的模样已近疯狂,宫女们吓得浑身颤抖。
她继续说道:“待苏云澈不再理会宫中琐事之时,便是那宫女命丧黄泉之日……”
“哈哈——开个玩笑罢了,我并非心狠手辣之人。”花玲拾起断裂的细棍,走到宫女们面前,说道:“你们先替我给她个教训,若她能迷途知返,我或可饶她一命。”
“听到了吗!”花玲厉声喝道,声音尖锐得如同撕裂的布匹。
宫女们颤抖着嗓子齐声回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