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外环进城区的十字路口,五十多条狗在马路边一字排开,地上躺着七八只鞋、一些零碎的布料,还有“鬼火”后视镜的玻璃渣,狗老大一声口哨,那群狗自觉尾随在面包车之后,向市区进发。
也不知道是狗老大通了狗性,还是这群狗通了人性。
“去哪儿?”
“你觉得哪儿比较合适?”
“又不是我请客,谁出钱谁定地方!”
“鸿盛明珠!”
“GUCCI”果然不是白背的,作为滨城唯一一家5A级别的奢侈酒店,我曾无数次在它附近路过,进进出出的痴男怨女,从穿衣打扮到言谈举止显然与我不止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
具体来说,我们之间隔着一条银河系。
自古阳春白雪下里巴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姑娘,你知道面包车里都是一群什么人嘛,你就带他们去鸿盛明珠,这不是砸人家的招牌嘛,再说,就他们那肚肠,你让他们吃西餐沙拉果酱之类的,容易水土不服,轻则跑肚拉稀、重则食物中毒,还是不去的好!”
“温泉酒店怎么样?吃完饭还可以泡个澡!”
“你就不怕他们洗完澡身上的泥把人家的下水道给堵了?”
背后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
“可我就知道这两个吃饭的地方。”姑娘双手一摊,“你知道多少?”
“我?”我掐指一算,伸出五个手指头。
“五个?”
“哼!五十块钱以下的消费场所,我都知道。”
姑娘“噗嗤”一笑,如花似锦。
“算了,估计你也找不到适合他们的地方,还是我自作主张吧!”
我一路向北,后面跟着十辆面包车,五十多条狗,路上偶然出现的车辆,唯恐避之不及。
二十分钟后,眼前出现了一条灯光璀璨的街道,并飘来令人垂涎三尺美食的香味儿。
有时候很难说,究竟是女人身上的清香更令男人渴望,还是猪头肉的卤香更令男人难以忘怀。
滨城的其他地方像个常人,白天喧闹晚上睡觉,唯有香江六路,像个黑白颠倒的神经病人,白天垂死挣扎,晚上回光返照,月亮在这里充当太阳,深夜才是黎明。
“滨城还有这样一条街?”
姑娘从身后探出头。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我点上一颗“红将军”。
“比如说……”
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我。
“比如说你现在双手紧抱的这个人,其实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见色忘义、见钱眼开,如果不是见你长得漂亮,他根本不会出手相救!”
姑娘轻轻捏了一下我的胳膊,羞涩低下了头。
“这里好像没有饭店!”
她从我的“宝马”跳下来。
“这里没有饭店,只有路边摊!”
“路边摊?我从不在这样的地方吃饭!”
我点点头。
“对,路边摊既不干净也不卫生,味道粗枝大叶,吃出活体蛋白质更是见怪不怪,打个比方,就像一个泥塘,虽臭气熏天,但于泥鳅而言却是生存的天堂。”
我一挥手,面包车上的人一拥而下。
“而我们就是这样一群泥鳅!”
姑娘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她拍了我一把,说今晚她也是一只泥鳅。
好吧,美人鱼想变成泥鳅,我拍手叫好。
觥筹交错,热闹非凡,三个路边摊的炒菜师傅抡起膀子,铁锅被他们敲打的“咣咣”直响。
这菜,绝对不缺铁。
菜一个个摆上桌,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没想到姑娘的酒量如此了得,一桌一瓶,一圈下来七瓶啤酒下肚。
“大发,你要是娶上这样的媳妇儿,真是你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不对!”狗老大摆摆手,“应该是祖坟里着火!哈哈!”
一群汉子满脸通红。
“狗老大,说话注意点,咱没脸没皮的,人家可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别吓着人家!”
“吓不着,大发,你敢喜欢我吗?”
哎,刚说酒量了得,怎么转眼就开始说胡话了。
她眼神迷离的看着我,一饮而尽的酒杯歪倒在桌子上。
“敢不敢?”
坐我对面的狗老大拍着桌子。
“不敢!”我又开了一瓶啤酒,“我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一太监,我是从大清朝穿越过来的,我在你们这儿待不了几天就回去了,滚滚的历史潮流和身体缺陷不允许我有非分之想啊!慈禧太后还等着我呢!”
“哈哈哈,你小子,没尿性!”
“对,我就没有,我尿尿都蹲着!”
“脱裤子让大家看看,哈哈哈!”
时间过半,群魔乱舞,我趁机将姑娘拉到一边。
毕竟,我连人家姑娘姓谁名谁都不知道。
“敢问姑娘尊大姓名……我呸!是尊姓大名?”
“秦氏有女名曰小冉!”
“敢问姑娘悲惨身世?”
“父母欲包办婚姻,我只能离家出走!”
眼前的小冉酒气熏天,踉踉跄跄、晃来晃去。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么不开明的父母?”
“为了生意,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嫁给李茂海家的公子哥居然还会觉得委屈?哈哈,他们理解不了,因为他们的婚姻就是利益输送的结果!”
小冉喊破了天也没人察觉,因为一群醉汉正在歌声嘹亮。
李茂海,滨城首富,小冉和秦氏集团是什么关系,不言而喻,利益向来你来我往,灰姑娘的故事只存在于格林兄弟的童话故事之中,而小冉刚才推荐的鸿盛明珠和温泉酒店,隶属于秦氏集团。
我承认有那么一刻,我想从泥鳅变成一只癞蛤蟆,但很快我一耳光扇醒了自己。
“小冉姑娘,时间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估计在这一群生物里,除了狗贩子们的狗,只有我喝得最少了。
“大发,有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小冉笑嘻嘻地拍着我的肩膀,完全没了淑女该有的庄重。
“什么问题?”
“你……敢不敢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