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明原地打了个寒颤,条件反射般的关上了房门。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装弩啊,犯大明律吗?”何心隐像是看傻子似的抬头瞥了一眼张永明。
明代几乎是对兵器管制最为松懈的朝代,除重型火器、甲胄盾牌、军伍号旗之外,余者不禁。
一时间,张永明竟是无言以对。
及至此时,徐阶也终于爬了上来。
看到何心隐手中的物什,也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江南倭患严重,百姓多备弩御倭,作为江南大族,神臂弩徐阶自然是见过。
二百步之内,别说是人了,就是铁甲都挡不住那支木羽箭,三停箭威力倒是差点,但整支箭都做过特殊设计,一旦命中,整支箭都会直接没入目标,拔都没法拔。
东南抗倭的戚家军全军都没几套这样的装备。
“钱绪山!你到底要干什么?!”
“自然是杀人啊,不然在城里猎虎吗?”
钱行端着茶盏呷了口茶,淡定的像是准备下楼买菜的老大爷。
“这里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天府之国!”
“你竟敢,竟敢……”
徐阶浑身上下都在微微颤抖着。
钱行不屑的抬头瞥了眼徐阶,道:“竟敢如何?徐阁老怎么不继续往下说了?”
“你徐华亭若是真的想拦我,怕是早就调了顺天府的兵来拿我二人了吧?”
被戳中心事的徐阶勃然大怒,道:“你莫不是以为本阁不敢?!临溪,速去叫顺天府来拿人,就说那日伪造内阁手令,私调兵马的人抓到了!”
张永明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钱行这才放下茶盏解围道:“行了,老夫知晓,徐阁老公忠体国。”
“您都没调兵来,想来事情还可转圜,咱们就在这等着,今日先杀了这三人,日后怎么杀迟飞甲,我等必唯阁老马首是瞻!”
钱行朝徐阶拱了拱手。
“此话当真?”徐阶蹙眉狐疑道。
“华亭若是不信,老夫可以对天立誓!如违此誓,天地神人共弃之!”
说着,钱行便赌咒立了个誓。
如今最让徐阶头疼的并不是嘉靖、严嵩。
而是自从迟飞甲现身之后,这帮原本聚在他门下倒严的‘故旧’已经有了失控的趋势。
看着钱行信誓旦旦的保证日后听调听遣。
徐阶也只是叹了口气,道:“绪山,你我相识多年,不是骨肉,胜似骨肉,你的心思,老夫全都知晓,但当务之急,当以社稷为重,稍有不慎,满盘皆输啊!”
见何心隐的神臂弩已经装的差不多了,钱行一边点头敷衍称是,一边起身敞开了房间的窗户。
“明白,明白,社稷为重,余者次之。”
这间客栈是附近除三清殿外最高的建筑。
大半个保国观都在视野范围之内。
何心隐做了个架子,直接在茶几上将神臂弩架了起来。
张永明心里却打起鼓来。
“恩师,刀剑无言,李昰、何心隐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若是误杀了两人朝上闹起来,又当如何是好?”
徐阶没有说话,钱行顿时明白了徐阶的意思,有些鄙夷道:“还能如何?此二贼,通严误国,老夫为社稷除此两害,倘若朝上真的闹起来,尽管往老夫身上推便是。”
“华亭相公,您也是这意思吧?”
钱行略显玩味的瞥了眼徐阶。
徐阶还是闭口不言,默许了钱行的决定。
“咚——!~”
远处传来一声气韵悠长的锣响,在一名青衣小帽的家仆跑进保国观报信后,原本紧闭的保国观大门突然被清风、明月两道童敞开。
远处一队仪仗簇拥着一顶四抬小轿,正自街口驶来,在队伍最前面的两扇木牌上分别写着“左柱国”、‘进士出身’字样,仪仗齐备,独不见管家老吴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