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82次列车,是一趟由河北涉县开往天津东站的绿皮火车,在牛城停靠的时间并不长。为了赶上周日的拍摄计划,高月爸爸否定了孙爸爸开车前往的提议,而是选择了这传统而安全的出行方式。为了保证两个孙雅薇和高月两个女孩乘车的方便,高父专门委托马屁老爸购买了软卧票,四个铺位共花了800多元。李明提出要帮忙分担自己那份车票时,高父表示:“傻孩子,到了天津广告费结算完了,请叔叔吃顿饭就好了,别在意这些。”李明也识趣的不再坚持。而李明父亲在得知孩子要回老家天津时,大包小包的指挥李明妈妈买了好多牛城土特产,并且给了李明一笔钱说道:“东西拿给家里你大姑奶奶,也可以路上吃。钱你拿着,记住‘穷家富路’,老爷们出去了不能跌份!”李明收好了钱,牢记了父母的话就出门了。
1996年的火车站那真是“人山人海”,不管在什么季节,总能看到车站川流不息的人群。要不是马屁早早的在货运站场口等着,高父和李明一行人还真难登车。马屁在把李明一行人送上了停靠等待检票的列车时,他唯唯诺诺的小声问着高月:“你,到了天津了可不可以给我打个电话?”高月诡异的一笑说道:“怎么啦?我又不是出国,两三天就回来了。”马屁还是有点不甘的说道:“我就是挺关心你们的。要不李明你给我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吧?”李明还没来得及回答的情况下,高月上前一把搂住马屁的胳膊说道:“好啦!我给你打~知道你关心我,哈哈哈~!”高月说罢蹦跳着上车了。李明和孙雅薇在后面提着行李准备登车,临上车时孙雅薇回头说道:“放心吧一仁哥哥,我们帮你看着她!”李明也宽慰道:“放心吧,薇薇有手提电话。到了那边酒店房间也有电话,就算她不打,也让薇薇给你打回来!放心了吧?”马屁开心的点了点头,也帮忙搬着行李上车。列车在中午的时候终于发车了。伴着列车的缓缓推进,李明一行人的“天津之行”也正式的拉开了帷幕。
高父上车后先是向孩子们确定要不要去餐车就餐?后来,高父在看到李明拿出了南宫熏肠和家里亲手烙制的大饼,还有李明妈妈特意提前买好的熏头肉后,高父开心的说道:“哎呀,要是有酒就太好啦!”李明神秘兮兮的从旅行提袋里抽出了一瓶“古顺特曲”蹲在了餐桌上。孙雅薇和高月坐在另一侧的靠窗位置,看着李明像“机器猫”一样从携带的行李中抽出了各种各样的食品。只见李明拿出得还有,酱猪蹄、道口烧鸡、苹果、核桃和一大袋子花生。高父和两个女孩儿眼睛都看直了,高父瞪大着眼睛问道:“明明啊,你到底背了多少吃的啊?”李明憨笑着说道:“高叔叔,刨去给天津老家亲戚送的,估计咱们四个一路上的嚼头有啦~!完啦……忘了给你们带饮料了,没事!你们喝什么?列车小推车那边什么饮料都有!”说罢李明起身就要去买饮料了,高父赶忙起身拦阻说道:“哎呀,明明你坐下!哪能让你破费呢?叔叔来~”李明没等高父拉住自己就跑远了,边跑边回头喊道:“你们不说我可就看着买啦!”不一会儿的功夫,李明怀抱着瓶瓶罐罐的一大堆东西跑了回来,把东西撂在了自己睡得下铺后,坐下笑着说道:“真远啊,我都快跑到车头啦!”高父看着李明买来的东西欣慰的说道:“哎呀,明明是真的太懂事了。贝贝啊,以后找对象就找明明这样的,听见没有?”高月在一旁不好意思的回应道:“哎呀,老爸!您就别说啦!!讨厌死啦!再说啦,人李明可是微微的~”高月这么一说,弄的孙雅薇到显着不好意思了。高父先把白酒拧开给自己倒了一小杯后,轻啜了一口后感叹道:“还就得是咱们牛城的酒,这味儿,真正!”说罢他就又掰了一块南宫熏肠美美的品味起来。孙雅薇和高月扒拉着李明买的饮料,高月说道:“哎呀~我看看大帅哥都买的什么?呀~有薇薇爱喝的健力宝,还有……哎~这个我爱喝!”高月拿起一罐旭日升冰茶笑眯眯的向大家展示着。高父本来边看着窗外,边品尝美食。听了高月的话后说道:“过来吃点东西,不能老喝饮料!薇薇你也过来吃点,这都过了饭点了,你们三个小鬼不饿啊?”孙雅薇于是拿起了一只鸡翅膀啃了起来,然后她还贴心的给李明拿了一块鸡肉递了过来。李明憨笑着推辞道:“这些我就不吃了,你们吃吧!我妈烙了好多大饼,我吃这个就行,还有熏头肉呢~这才解饿呢!”李明于是在仨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干掉了一斤烙饼和大半块熏头肉。高父询问道:“明明平常饭量有多大?”于是李明手舞足蹈的给三人讲起了自己在家吃饭的经历,三人也是在欢笑中度过了中午这段午饭时光。
随着列车的行进,李明他们告别了城市的繁华,迎来了初冬时节那逐渐显露苍茫的平原大地。孙雅薇听到了列车提示前方到站高邑,她就问起了高父是否对这个地方了解?高父摇了摇头后说道:“薇薇,别看干爸姓“高”。可是,咱们跟这个高邑可一点也沾不上关系啊~”李明听后积极的说道:“这个地方我知道!”在看到三人看向自己示意继续的表情后,李明一边剥着手里的花生一边递给三人说道:“说起这个高邑啊,汉光武刘秀在这里等过高台,后来高台设立的地方就留名‘高邑’。这里有名的是石磨豆腐。还有,这里的纺织业挺牛的!”高父三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感叹着。高月好奇的问道:“哎~你是怎么知道的啊?”李明微笑着回答道:“因为我爱学习啊!”
一路上三个孩子七嘴八舌的扯东扯西,但是每路过一个有名的站点的时候,李明都适时的为孙雅薇和高月简单的介绍着。在路过辛集时,孙雅薇带有“挑衅”意味的说道:“这个辛集,你不知道了吧?”李明这时拿出了一个苹果,利用手劲掰成了四瓣分给三人后,自己吃着苹果回答道:“薇薇啊,之前给你带的酥糖,可就是我爷爷的朋友从辛集带来的。辛集还有皮革啊、剪纸画啊,听说辛集马上要有个大型批发市场啦~以后买皮衣就得去辛集啦~”这时在隔壁卧铺座位,一名戴眼镜的年轻男人探过头来接话茬说道:“哎,小兄弟,你知道的挺多啊~”李明回头笑着说道:“也还好啦!我爷爷告诉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以前我一直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现在我的理解就是人得‘打开眼界’,不能当个井底之蛙!高叔叔您说对吧?”高父本来听李明这一路生动的讲解,就已经对李明这孩子心生爱戴了。在李明抛话头时立刻应声道:“太对啦!好孩子,说的没错。可惜你现在岁数太小,不然我肯定要你来跟着我干!”李明不好意思的咧嘴一笑。这时隔壁铺的年轻人从自己铺位移步过来,靠在过道车窗位置一边喝着水一边说道:“你好,看你年纪不大。你现在是……?”李明礼貌的回应道:“初中,正在上初中。”年轻人扣紧茶杯盖子说道:“那太厉害了,能不能给我讲讲你还知道这趟车沿途哪些城市站点?哦!不好意思,我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龚鹏磊。我是咱们省日报的,这趟出差去天津采访。就是听到你讲得太详细了,我很好奇。”李明向对方介绍了自己后,并没有介绍高父和其他人,毕竟不能对陌生人太过热情。
李明和龚鹏磊二人熟络着聊了起来,李明通过聊天得知。这个龚鹏磊原来大有来头,今年24岁的龚鹏磊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一毕业就进入了河北日报社,现在主要负责一些专题撰写的外采工作,出差是常有的事。而李明的经历更是引起了龚鹏磊的兴趣,并表示等回到省会后希望李明能给自己打电话,想要安排一个给李明的采访。李明于是大方的和对方互留了联系方式。高父一直在一旁警惕的听着,直到龚鹏磊准确的说出河北日报的办公地点和办公电话,以及自己最熟悉的那几个老朋友后,高父在稍微的放松了一些警惕。龚鹏磊这时饶有兴致的在火车经过又一个站点时问道:“那这里呢?”李明回头一看,衡水。然后李明回身说道:“对衡水我还真没了解过太多,不过衡水湖是他们得天独厚的自然资源,要是好好利用的话,估计以后旅游业应该挺好!”龚鹏磊这时心里一惊,因为衡水湖早就被当地政府积极的开始向省里申报一系列的自然保护工程,这些都是低调进行的,就连衡水本地人都很少了解的。这么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是怎么知道的?于是揣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龚鹏磊问道:“能不能跟我说说,你这十几岁的年纪就知道这么多。你是怎么做到的?”李明这时又敲开了几个核桃分给大家,然后李明看着孙雅薇吃下后回过头笑道:“我呀?嗐~~!就是没事爱翻翻我爷爷年轻时的工作日志,翻着翻着,这些地方的事儿也就记在心里啦~!”李明当然不能告诉对方,“我和你一样也是做媒体的,我去的地方太多了”之类的逆天言论。龚鹏磊恍然大悟的打开茶杯边喝水边说:“哦,原来是家里长辈去的地方多啊!不过你也挺厉害的,过目不忘。”李明憨憨的笑着。随后几人又天南海北的聊了一些HEB省的各地名吃美食和人文景观,时间就这么匆匆的来到了傍晚时分。
这时,该趟列车的列车长走来和龚鹏磊的一段对话,彻底打消了高父对这个人的警惕。列车长过来恭敬的对龚鹏磊说道:“龚大记者,上回您给写得报道我们都看啦!能上省级报纸是真没想到啊!这样,您今天正好乘车,我在餐车安排了一顿便饭,您赏个脸?”龚鹏磊这时起身想要李明跟着一起,李明表示自己是和朋友同行的不方便。列车长这时贴心的说道:“没事,一起吧!我让值班员过来帮你们看着点行李,你们带好随身贵重物品就行。哎~这不邢台站老贾介绍来的高老兄嘛?一起吧!”高父可是个爱结交朋友的人,见到误会消除,于是招呼三个孩子跟着龚鹏磊一起去吃顿“正常饭”。毕竟李明带的东西充其量只能是快餐。高月走在几人前面,然后边走边回头说道:“明哥,我服了!我终于知道什么叫‘书中自有千钟粟’啦~!”还没等李明回应,高父在后边说:“那你赶紧好好学习吧~!”高月朝自己老爸翻了个白眼,然后小声对孙雅薇说道:“书中还有颜如玉哟~!”孙雅薇顿时和高月笑闹了起来。
到了餐车后,列车长考虑到座位问题,于是安排了高月和孙雅薇坐在隔壁餐桌,并给她们安排了合心的餐食。而李明则和高父陪着龚鹏磊与列车长在餐桌落座,在餐点开始前龚鹏磊还特意介绍了李明,并对李明的地理方面的知识储备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和肯定。而李明随后展现出的列车方面的专业知识,更是惊掉了列车长的下巴。高父已经进入到了“适应”的状态了,因为通过一路的相处下来,高父被李明送出的惊喜已经折服了。在他看来,李明任何精彩的表现都合理了起来。随后,四人从列车聊到交通领域,又从交通领域扯到了国际贸易,最后落题那必是天下大事。这时,李明已经不吭声了。因为在自己曾经生活的年代,这种从月入不到三千五聊到天下大事的经历是自己很厌恶的事情。但是,放在自己现在重生的年代,这种才是显示一个人“眼界宽”的标准配置,一切都源自于信息的闭塞或滞后。李明只是耐心的听着几位长辈高谈阔论,时不时出声迎合一下,而他主要精力是自己干饱饭,并且紧盯孙雅薇她们就餐的进度,以便于一会儿一块撤退。
李明看了一眼餐车迷你柜台上挂着的时钟,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距离晚上到达天津东站还得四、五个小时。这么大把时间生熬着肯定不行,因为晚上到了天津还要想办法折腾到酒店,万一到时没精神或者有其他行程牵扯怎么办?于是,李明朝着孙雅薇不露声色的做了个口型示意:“走吧?”孙雅薇毕竟和李明呆了很长时间,早已有了这种两人之间默契的沟通方式。孙雅薇指了指桌上的餐食,做了个比划吃饭的姿势,李明瞬间明白还要等一会儿,于是又应付着陪几位长辈“畅谈天地”起来。关键是,高父这会儿竟然开始讲起了《道德经》!李明彻底懵逼了,心想,“老高同志啊,你是知道不知道啊?你真敢抡啊!”李明一边扒拉着长辈们夹到自己盘里的美味佳肴,一边猛灌饮料,关键是还要听着高父朗声道:“那什么……善为士者,不武。善战者,不怒。善胜敌者,不与!善用人者,为之下。是谓不争之德,是谓用人之力,是谓配天古之极。哎呀~人家讲得太好啦~我现在就是特别信奉他老人家!”李明心里冷哼了一声,“叔啊!您到是说说,这句话您是怎么理解的啊?”其实,很多企业老板喜欢和别人讲古文化,这是一种现象。因为传统典籍一是能叫人处世之道,另外一种则是敲开某个圈层壁垒的有效工具。商人的世界,才是集百家之所长的存在,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奋力的想改变“士农工商”的序列,历来如此。
在孙雅薇和高月吃饱喝足后,高月大喇喇的踱步来到李明这一桌说道:“老爸,我和薇薇吃饱了。我们准备回去了!”李明这时转头向高父说道:“叔叔,他们俩小姑娘在卧铺那我不放心,我陪着他们一起回去吧?”高父点头同意道:“也好,到天津还得好久呢,你们回去睡会儿。”龚鹏磊再次表示后续要再联系,于是就和李明暂别了。李明陪着两个小女生回到了自己的铺位区。李明在安顿好两个小姑娘后,自己收拾干净了桌板和铺位上的杂乱物品后也放松的躺在了下铺。这时,周月打呼的声音竟然传了出来,逗得李明和孙雅薇阵阵窃笑。孙雅薇躺在上铺说道:“明明,你懂得真多。”李明笑着说道:“以后我经常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孙雅薇开心的答应着。夜,一列火车穿梭在铁轨间,它是那么安详、平稳,像是一首深沉的歌谣,吟唱在月光下并飞快行驶着,仿佛一条灯彩的巨龙,向远方奔去。下一站,李明的故乡,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