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闻?”
“外人眼里看起来那婚船是言家有心,为陈家小姐办了一场江上的婚礼。其实那船是空的!早年言家次子言盛语的婚约并非是和陈家小姐。原本朝廷中人便是不喜与商贾之家联姻,更不用说是一生清高的言医师了。医药世家本就是不屑世故的。之前曾谣传言家次子是要和顾府二小姐成亲的,可哪料那言承语却带回来个孩子。说是嫡亲之女,那孩子,江湖上是没人知道的。可不知怎的,近几天却流言不断,将旧事全翻出来传了个遍。”
“为什么着火?”
“街道上都流传是顾怜姑姑来报复了。但其实是庄内有人纵火。具体却没查出是谁。那日是娘前去绣庄拜访,偶然在火中救下了陈家小姐陈若瑶。当日言家众人皆遇刺客,府中侍卫所剩无几。此刻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若不是我娘救下陈姨后陈姨央求她去言府瞧一瞧,恐怕言家那晚是要灭门了。”
“刺客没有活口?”顾少渊望着不远处的客栈,雪停了。
柳珏摇了摇头,叹气道:“被掳后全数自尽。”
“倒是有骨气。可有线索?”
“都是死士,身上什么也没搜出来。这些人甚至查不到官府档案。”
“可惜。”这句话中,却真真是听得出顾少渊语气里的叹息。自古英雄惺惺相惜,能将言府众多侍卫都撂倒,果真是武功过人的。“可不曾听你说过那言家孙女?”
“啊,是了。她叫言九,和我们一般大。我小时候和她一起玩过两次,性格乖僻得很。可她倒真是个才女。”柳珏语气里满是养尊处优的样子,却分明听得出她对言九的敬佩。
顾少渊若有所思,“她可曾去过婚船?”
“你今日倒是话多。”柳珏拨弄着发梢,一同带顾少渊走向茶馆。“陈姨独自将孩子养到四岁,今年才同言家结亲。言家只这一个孙女,却因柳家对言家的救命之恩给许配给了我二哥哥。那婚船,本也就算是她的了吧。她可倒好,日日在上头呆着,家里出了事也不说回去看一趟。”
顾少渊很快明白了过来,舅母出手救言家是在计划之中的。柳珏虽性格乖张,却脑子少根筋,只一股脑地说,完全没体会到要义。舅母和所谓的陈姨似本就是故交,而言九和柳家次子的姻缘也是他们合伙所见。这火,恐怕是自己狠下心给放的。而言府如此戒备森严,都防不过内部人的控制。陈家近年来每况愈下,陈姨是聪明的。孩子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前途等于一切,早些定下可以依靠的亲家,总归不错。而这说大不大的局,万不能将女儿牵扯进来。而将自己的命运,如此信任的交给了舅母,柳家大夫人沈静。可见舅母真是好手段。
顾少渊只字不提自己的推测,只问一句,“舅母六年前可也来过通州?”
“听爹爹说是有批货要下海,担心娘一个人在宅子里便也带了来。”
果真是这样。今日那江上小舟,原是返回之日,却因了街上的蜚语竟一时不知何去。
“你是如何知道言九的?”柳珏把玩着筷子,眼里闪着好奇的光,还是小孩子模样。
“曾有一面之缘。”顾少渊瞥向楼外熙攘的人群,
“如何有这般机会?莫不是听闻了言家小小姐琴艺了得,刻意拜访过?”柳珏心绪似乎不再那么沉重,与顾少渊开起了玩笑。两人此时已在茶馆坐定,茶馆是柳家的,店小二堆着满脸笑容呈上最上等的茶和小菜。
“您二位慢用。”店小二却对顾少渊似乎没奉承之意。这世道本就不曾太平,活在什么样的地方,就得学会那地方的规矩。而人情世故,是万不能马虎的。身份给足了面子,而地位却是不甚如意的。
“听过琴声罢。”那夜顾少渊在窗边静静坐着,奈何他也只是个孩子,月圆之夜倍感孤独。随意伸手摘取一片青叶,吹起了叶笛。
婉转而悠扬。
“南楼别夜又春风,
辞夏眠,念秋凉
雪水煮茶缀暗香,
不负己,不负彼,
念去去,思别离,
红尘劫,枉少年。
捻花别耳边,折叶曲绵绵,
一曲箜篌一叶笛,几分悲楚几丝凉。
烟雨楼中楼,江雪雾中雾。”
远方有瑟瑟琴声,透过寒雪幽幽传来,附和着顾少渊的笛声。不如他的清淡凄凉,更多一丝温婉。有软糯的歌声渐近渐远,不是阿娘唱的词,却比阿娘的词更让人疼惜。
那一天后,顾家便再没人见过小少爷少渊。柳珏因擅作主张将表哥带出客栈却弄丢了他,被幽禁在家一年之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