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城里的人都习惯了夜夜笙歌,每条大街小巷都没有安静的地方。
言九到了房间里后,已经累的不成样子了。她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有如此离奇的经历,更没想过自己竟然能在深山老林待个三四天都还能存活下来。她取下面具,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客官,隔壁的顾公子让我给您打盆热水来!”店小二瞧了瞧言九的房门,一起听起来十分轻松欢快。
“拿进来吧。”言九揉了揉眼睛,带着疲惫的语气暴露无遗。店小二答应了一声后便推门进来,把水放在黄铜镜前,然后就出去了。
言九拿起盆旁边的棉布,洗了一把脸,将发髻拆开,梳好头发准备上床。全身酸痛的言九倒在床上便立即睡着了,丝毫没有想过她今日还未沐浴。平日的她在府上是绝不会不沐浴就就寝的,可这三日来野外生活没有这个条件,她还要照顾顾少渊,更没有闲工夫去想这些。等她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醒来了。她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喊人送木桶上来沐浴,而是去隔壁确认顾少渊的伤势如何。
“顾公子起了吗?”言九在门外轻轻敲了三下门,然后问到。
“日上三竿了,早起了。言姑娘请进吧。”
言九推门进去后发现顾少渊正坐在桌前画着什么,面前的茶已经凉了。言九走过去将杯中的茶倒掉,重新给他斟了一杯温茶。
“顾公子在画什么?”言九一面坐下,一面给自己也倒了杯茶。
“无妄城的地图。”
“顾公子伤势如何了?”言九单刀直入,不再过多寒暄,直接挑明了自己来的目的。
“不碍事了,昨晚就吩咐了店小二药材,让他们熬了药。”
“眼睛呢?”
“完全复明了。手能稳健活动后便给自己行针,今早最后一次针灸,淤血已经完全消除了。”
“那就好。有什么想吃的吗,上次你熬的那个药汤对你可有用?要不要我去吩咐店小二?”言九点点头,但总觉得应该还做点什么,毕竟当初看到顾少渊身上的伤,可不是一两天能好的起来的。当然了,这是在她不知道顾少渊身上有祁族人的血脉的情况下。
“不必了。顾某谢过姑娘好意。不过就算你现在下楼,恐怕也是一个人都找不到的。”顾少渊此刻停下了画画的笔,抬头直勾勾的盯着言九的眼睛。言九被他看得有些害怕,总觉得这个人明明会莫名的让人感到亲切,同时却又会让人害怕。
“昨日想着你肯定很累了,便没让人送木桶给你沐浴,今晚我们换一个客栈,好好休息。”顾少渊继续说着,又继续低头画画。
“不碍事。”
一阵沉默之后,顾少渊手里的地图已逐渐成型。
“你画这个做什么?”言九还是搞不懂顾少渊的用意何在,她觉得这个地方,只是暂时的落脚点,即使要搞清楚这座城,也是回到金陵之后的事情。
“方便我们跑路。”
言九嗔怪的看了顾少渊一眼,“那群人并没有追上来啊。”
“以防万一。他们目前还不敢进城,但是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在城里了。”
“此话怎讲?”
“昨日我在街上看到许多行为举止很奇怪的人,但他们都不可疑,绝不是那些黑衣刺客的人。昨日城门大开,明显是在等着什么人入城,我们进来后,林子那边有火光,但只停在了,林子边缘。他们应该是找上来了。”
“可为什么不敢进?”
“具体我也不清楚,只觉得他们如果停下不进来,肯定事出有因。目前我们在这里还算安全。”
“但是我们不能保证城里是否有人有异心,所以要如此保险的换客栈,画地图?”
“没错。”
顾少渊这时候放下画笔,摸着言九的头,继续说道,“聪明了不少。但这都不是你要操心的事情,我来就好。”
言九为这突然的动作感到有些脸红,低了头下去。顾少渊又重新拿起画笔,蘸了蘸墨,继续描绘一些细节。
“回房间吧,晚上我会让婢女来服侍你沐浴更衣。”
言九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但如果言九如此听话就不是言九了,言九性格里的坚韧是不会消失的,即使是她体内不同的人格,也有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好奇心,都说好奇害死猫,但她们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言九轻声轻脚的下楼,周围太安静了,安静的骇人,言九怕是吵到了别人,更是担心顾少渊会听见她下楼的声音。她提着裙子慢慢走下楼,即使楼梯看上去很新,但还是会偶尔发出吱哑的声音,言九还未走到底都已经能听到门外风吹过卷起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言九突然有些后悔只身一人走下楼来,特别是在看到空无一人的一楼酒馆之后。
窗户全部紧闭,有一扇窗户半掩着,看起来是被风吹开了。桌子上没有昨晚看到的丰盛宴席,酒肉鱼鸭,干干净净的桌子上甚至没有一滴肉眼可以看见的油渍,连只苍蝇都没有。仿佛昨晚这里什么也没发生,仿佛这个地方一个月都没人来过,唯一看得出人烟味的地方,却也是那桌子,太干净了,肯定是有人擦过的。掌柜昨晚站着的柜台,现在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只有几张被半打开的窗户吹进来的风吹起了一个角的纸张被一壶没开封的酒压住,算盘安静地摆在旁边,珠子整整齐齐的。言九推开紧闭的大门,街上空空荡荡的。昨夜的繁荣无处可见,甚至找不到痕迹。一两个竹篮放在扁担旁边,一起待在角落里,风尘很大,不像一座在山附近的城,反而像是边疆的一所城池。昨夜房子上挂的灯全部都消失了,昨日的张灯结彩好像是十年前的事情一样。但言九很清楚的感受到,这个地方太干净了,干净的诡异。
“不是都叫你回去了吗?”顾少渊在言九准备踏出大门的那一刻将言九扯了回来。顾少渊的语气里面没有带着责怪,却带着一股理所当然。就像他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不管他说什么,言九也不会完全按照他说的去做一样。他也知道如果在身份上,他自己是绝无可能去要求言九做什么的。言九自小也是个倔脾气,怎么可能会听他的?他只是顺从着言九,让她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得到在顾少渊这里问不到的答案后,自然会回去的。顾少渊也只需要跟在他身后,保证她的安全罢了。
“你知道我会下来。”言九没有看顾少渊,直直的站在那里,很倔强。
“是。”
“你也知道这座城有蹊跷,白日无人。”
“方才才知道。”
“你撒谎。”
“我没有。”
“我不知道你这样做的意义何在,我也以为我们之间不必如此隔阂。”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今日才猜到而已。今日一早,”
“别说了,不想听你解释。”
“你听我说完。今日一早我醒来后发现这地方安静的可怕,推开房门发现所有人的房门都是紧闭着的,听见很微弱的呼吸声。除了你我知道还有别人。”
言九没有接话,但顾少渊知道她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