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亮也依稀猜到了大概可能性,便不加迟疑的离去了。
周瑜急匆匆的向大厅跑去,马上就是晚膳时间,没等下人传话就一路冲进了大厅。
周异很是奇怪,平时儿子从来风度翩翩,今日怎会如此不顾礼仪。周瑜没有多说废话,直接将父亲请到了后堂,喝退了周围的所有仆人,关上门,独自与父亲座于后堂之中。周异看着周瑜手中长剑,又见周瑜如此小心,知道儿子定然是有急事。随后周异沉声道:“瑜儿,发生了什么事,先坐下来好好说,凡事不可太急!”
周瑜稳了稳心神,知道父亲说的有理,便心平气和的坐在矮机前,放下长剑对父亲道:“以父亲之见,袁术与刘表或有可能冲突?”周异摇摇头,以他对两家的了解来看,至少目前各自都还在解决更为要紧之事,不会有什么冲突的可能,看着周瑜,示意其继续说。周瑜继续道:“那诸葛玄对于袁术而言有多重要?对于刘表而言又能起到多大的影响力?”周异思索了片刻便回道:“诸葛玄虽与袁刘二人关系不错,但说到影响力嘛,就算他是最好的说客,也不见得会左右此二人之决策。”周瑜接着道:“既然如此,那为何会有质诸葛玄家属一举?”
周异有些不悦道:“这是你大伯的下人不懂事所至,也是无心之失,不可质疑你大伯!”周瑜也不恼,只是细心的为父亲分析道:“孩儿并非质疑大伯,而是此事甚为蹊跷。原本袁术欲攻刘繇,借我周家之力影响四叔与周世伯足矣,即便要稳住刘表之心,也只需自行出面,在多方关系之下,荆州的几大家族定然也愿意接受条件,并非难事,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但为何会中间牵扯到一个诸葛玄呢?而且在周家人没有下任何命令的同时诸葛玄就被周家的仆役给拘禁了,这其中难道只是误会吗?”
周异不解道:“诸葛玄虽为士族,但与我周家声望乃天渊之较,就算我周家将其拘禁又当如何?不过是士族之间的一些小摩擦而已,量他诸葛玄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周瑜摇头道:“诸葛玄只是一般的士族,祖上也未能入公卿之列,本不足惧。然此人数年来奔波于野,与朝廷、各路诸侯均有来往,如今为尽礼法,偕兄长遗子数人不惧艰辛一路南下,其行当为士族之典范。如若我周家仅仅将其家小滞留,哪怕软禁,均可无忧。但万一此事是有人在背后谋算,导致不幸之事,周家极有可能为士族所不齿啊。”
在这个士族均捍卫自家礼法的时代,诸葛玄之举当为士族所传颂,因为能够最大程度的在精神上捍卫家主的利益。如若所带的主家子女妇孺被周家所害,那么后果必然是遭到同为士族的唾弃。
只是周瑜并不知道诸葛玄千里带诸葛亮兄南迁的另一个原因是诸葛玄根本就没有子嗣,所以就算他想要自立门户,成为新的诸葛士族的首领,也没有办法延绵子嗣,正因为此,他才对大哥的子女格外的关心,希望能够为诸葛家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当然,这也只是其中的一个诱因。
听周瑜如此分析,周异似乎也开始略有慌乱,自我安慰道:“此事乃袁术促成,与周家何干……”周瑜反问道:“如今袁术何在?”周异仿佛被人从梦中唤醒。袁术目前已经离开,而诸葛玄的家人却全数留在府内,自己同为旁系子孙,真要是出了什么事,百口莫辩,到时候只会越描越黑。何况如今诸葛玄本人早已离去,想要堵住世人之口就必须安全的将其子女送出周家方可。假设最初的拘禁并非误会而是有人刻意为之,那么难保之后会出现别的什么事来。
周瑜又道:“此事或与长安有关,如若周家出事,最受牵连的并非是周家,而是远在长安的二伯。最后若诸葛玄与周家结仇,以为主家复仇之由,联合其他士族攻之,我周家必然拼死力抗。难怪袁术会将柴桑以北之地赠予我周家,又将豫章许诺给刘表,届时周家所处之柴桑、庐江便成为袁术西面之屏障。周家拼力所守护的实则袁术的门户。”
说到这里周瑜已经大致摸清了袁术此行的真正目的,这几乎就是对刘表的双重防护。虽然不知背后是何人所出的计策,但其根源应该是长安,以袁术为人和其手下的谋士而言,必然不会有如此深的谋算。但他并不知道,他只是猜中了计谋的前半部分,这些和袁术一方所了解的相差不远,而计谋的后半部分所盘算的是荆、扬两地与周家的所有势力群体。执行者恰恰是认为得利的袁术。
周异起身道:“为父这就去向你大伯阐明厉害,让他尽早安排诸葛一家人前往荆州,只要进了荆州地界,无论发生什么,都与我周家无关了。”
周瑜则道:“父亲且慢,此事与周晖有关,不可直言于大伯知,我们不妨暗中准备,若是能抓到几名细作,便可有理有据。我之所以行色匆匆的来见父亲,一来是想让父亲早作准备,二来则是做给下人们看的,让对方以为我有所察觉,急于下手,方可应对。”
周瑜的打草惊蛇之计起到了显著的效果,当晚就有人欲行刺诸葛亮一行人,但被周瑜抓获,行刺者当场便自尽了。虽然无法问出幕后的主谋,但依然可以有证据将事情的始末说于家主知晓。周崇也因为有证据,并没有起太多的想法。
当晚,周家的议事堂中,周异、周瑜带着手下的抬着三名刺客的尸体来到议事堂前。黑夜里点起的火把发出忽明忽暗的火光,照耀在周崇的脸上也显得他内心的阴郁不定。
三个死人自然是不方便抬进堂内的,只好依次陈列在堂前的院子中。
周瑜作为小辈,将事情的原委详细的告知了周崇,但并没有把他自己所猜测的其他可能性说出来,因为就算说了,一来没证据,二来也没意义。
周崇听完了周瑜的分析后,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看似依然在思考和梳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一般。
周晖倒是阴冷着脸看着地上的一个尸体道:“我认得此人,就是那天我安排去传话的奴才,没想到失踪了几日又回来了。该死!”这话当然是为了撇清自己的失误而说的。但在场的人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周瑜站在一边,也没有说任何话,但他却知道这个死掉的人并不是走丢的管事。走丢的管事之前周府就已经彻查了,虽然上层并没有关心这事,但他却还是留意过的。对方更不会傻到让一个走丢的嫌疑人回来做这种刺杀的事情。这些事原本就是周晖负责的,他如今说是,在道理上就已经是了,不需要过多的追究下去,周瑜并不认为周晖会为了一些小利益出卖周家。
此时周崇发话道:“好了,只是几个不守规矩的奴才而已,彻查这些奴才的来历,周府不能留居心叵测之人。”说完扫了一眼周围的人。随后说道:“此事不可外扬,善后的事情晖儿你去办吧。”说完就领着众人进了议事堂,这件事已经引起了周崇的重视,所以周家内部的人还是要商量一个对策的。
周家关系微妙,周晖本应是周家下一任的家主,但周瑜则在各个方面都体现出出类拔萃的才能,此时若无证据公然去说此事,会给人怀疑为周瑜有意想要对周晖抹黑一般。现如今既然有了证据,既可洗清了先前周晖的失误,还周晖一个清白,又体现出周瑜拥有着庇护家族的能力和忠心。
孔明亮此时正在安慰受到惊吓的弟弟和姐姐,虽然事发突然,但在周瑜的安排下,诸葛家的人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同时,孔明亮也有了些新的看法,看似平静的南方实则也是暗流涌动,各个势力之间,士族之间,相互争斗之势已经形成,不可能轻易化解。要不了多久,孙策、周瑜二人就会席卷江南,成为这里的新霸主,届时这里就会成为如同北方一样的新战场,自己也会在这个新的漩涡中找到自己该前行的方向。而如今,自己的能力还是太弱小,不要说自己的家人,就连自己的性命在其他人眼中也不过是蝼蚁而已。
结盟的事情并没有太多的波折,袁术已和刘表达成了新的默契。由于适逢冬日,孔明亮一行人并没有离开周家。因为有所防备,数月的周庄日子过的也算安稳。孔明亮白日里观察学习周瑜的练兵布阵,闲暇之时就研究一些木具和韦天师所赠予的书卷。
很快便已是春日来临,诸葛玄带着诸葛亮、诸葛均以及诸葛亮的姐姐一同离开了周家,周家也表示将来若诸葛家有需要相助之时可再来周家。
临别时,周瑜将一把羽扇交给了孔明亮,孔明亮则将自己精心雕制的一只木质维京船送给了周瑜,两人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契的挥了挥手。孔明亮知道也许有一天会和周瑜再度相聚,周瑜也不是他原本想象的那种无法容人之辈,只是在多数人眼中有一些高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