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步履匆匆,头也不回目标明确地飞快疾步回到自家那幢青砖灰瓦居民楼,正当站定在家门口那扇身份识别的板门前时,忽然只觉余光边有鲜活灯光跳动。
张野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转过头,往前方三岔路口的大招牌望去。
那面大招牌上,浮现出一位十分应景浑身湿透的宫装美人背影;美人手持油纸伞,黑发及腰,发尾沾湿雨水,腰封勾勒出后腰窈窕婀娜,步履盈盈,每一步轻点地走路,都似是走在人的心坎上。
张野轻轻抹去眼前雨珠,左右环望,发觉并无人跟踪。于是稍稍放松下来,仰起头,有些专注地望着身前那面巨幅电子屏上的全息画面,默默看着,眼珠黑瞳里装满了宫装美人的影像。
张野知道这是Sweet·One。每天都会在家里望得见的美人。只不过,是一个全息影像。
他抬起头,看得越发专注,好似是用心欣赏艺术品的博物馆观众。
路人偶有经过,也会似张野这般稍稍驻足观望;但随即疾步匆匆离去,还要加夜班。
唯有流浪汉和乞丐才与此刻的张野似如同类,共同仰头欣赏着全息电子屏里公共的、宛若艺术珍品般美轮美奂的、无需额外收费的美人影像。
没有人知道张野在想什么。
他就默默站在那站了三分钟,在宫装美人第三次收起油纸伞后,才心满意足走回居民楼前入了板门直上自己家住宅。
张野心情变得轻松愉悦许多。
上楼梯的路上,张野一直轻松哼着歌儿,自然是地球上和平行世界听过的歌;但任哪个地球人来听,估计也难以听出是什么歌——张野惯会跑调的。
他是个五音不全的男生;一个人开心放松时,才这么哼哼哈哈地吟唱两声。
楼道灯一盏接一盏逐渐亮响。张野轻松来到房门前,直接推开,刚要走进去。
视线掠过客厅沙发时,顿时全身紧张绷紧,瞬间进入作战状态——
客厅沙发上,坐了一男一女。
但下一秒,一男一女察觉门口已开,转过头来,望见门口张野后,双双面露欢喜。
“野哥。”“小野!”
荆钗布裙面容柔和的中年女人双眼含着欣喜之意,立刻站起身摆着衣袖和张野打招呼;而身旁那身着粗布青衫、精瘦无比年轻男生始终坐着,表情平淡,坐姿显得吊儿郎当。
中年女人侧过头,作出不满男生表现的模样。她轻轻推了下年轻男生,那男生登时表现不满,撇嘴嘟囔;见妇人狠狠一瞪,这才跟着站起来,学着自己母亲的手臂,抬起两只青衫衣袖,手缩回袖子,像个流氓似的对着张野在空中摆呀摆。
张野自然立刻认出这两人——正是司马相如和其母亲,司马太太。
见到司马相如被司马太太不情不愿推起来和自己打招呼,张野不由得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小时候过年时、认生的自己被师父带去山下的场景。很多大人就爱说些乱七八糟的,那时候张野也是不情不愿,就爱跟在师父身后,任谁来看都是个内敛的小男孩;但是被师父一个眼神过去,还是会乖乖站起来给大家说你好说新年祝词。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只不过眼前这位年轻男生已比那时的自己大了很多。司马相如,只比原身张野小了一岁。
张野不由得低头笑。他走进屋内合上房门,作出很熟稔的样子和两人打招呼:
“司马太太,小相父,怎么这么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