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冷笑一声,语带讥诮:“道长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这道观,怕是不进也罢。”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牢牢锁住张道长,一字一句道:“适才我瞧见道观石刻上刻有青阳宫的标志——这标志乃宫内弟子方能识别的暗纹,若非如此,我还真要被这幻境蒙蔽了。”
“说起来,自打踏入这尼英村,我便觉一股异香扑鼻,初闻沁人心脾,久闻却令人头晕目眩。”
“道长操控村民,布下这幻境,用的可是这香?”
他抬手轻揉眉心,似要驱散那萦绕不去的异香,语气也愈发冷冽:“此法虽能悄无声息地操控人心,却也难免百密一疏。幻境细节,多赖受害者自身臆想填充。”
“恰好,我曾在大青山上的青阳宫修习六年,对那里的一草一木皆了然于胸。那青阳宫独有的暗纹,又怎会出现在这道观的石刻之上?”
他环顾四周,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怜悯,看着那些神情恍惚、口中念念有词的村民。
“想来,此刻我所见的,皆是虚妄。这些村民,怕是也早已陷入了道长的幻境。”
苏叶的手轻轻搭在剑柄上,指尖摩挲着冰冷的剑鞘,却并未拔剑,只语气强硬,步步紧逼:“道长,你这幻境虽精妙,却也并非天衣无缝。”
“你说县令在屋内,我且问你,县令姓甚名谁,何时入得你的门下?”
“他既为县令,不在县衙处理政务,反倒在此清修,岂不荒唐?”
“你若答不上来,就休怪在下不客气了。”
他嘴上说着,拖延时间,脚下却悄无声息地挪动着步子,缓缓靠近小雨,将她护在身后。
凡是幻境必有阵眼,眼下这个幻境的破绽在哪里呢?
苏叶暗中思索,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寻找着破局之法。
张道长闻言,脸上的笑容僵住,一丝慌乱在他眼中一闪而逝。
他喉结滚动,似是吞咽了一下,很快便恢复镇定,轻笑道:“施主说笑了,县令大人俗名张德胜,两年前拜入贫道门下潜心修道。”
“至于政务嘛,自有师爷代劳,施主不必挂怀。”
他说着,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右手悄然藏入宽袖之中,指尖微微颤抖,手背青筋暴起。
苏叶故作恍然,说道:“原来如此,是在下多虑了。道长仙风道骨,弟子自然是人中龙凤。”
他状似随意地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庭院中央的香炉上。
那香炉造型古朴,炉身雕刻着繁复花纹,正袅袅升起甜腻中夹杂着一丝腥臭的烟雾,如同一条灰色的毒蛇,缓缓向四周蔓延。
苏叶心中暗忖:这香炉如此显眼,莫非便是这幻阵的阵眼?
他深吸一口气,作出一副被说服的模样,拱手道:“既如此,那在下却之不恭,这就进去拜见县令大人。”
话音未落,他身形骤动,快如闪电般欺身而上,一掌裹挟着凌厉的劲风,直击香炉!
“砰!”的一声巨响,香炉应声而碎,碎片四溅,那甜腻腥臭的烟雾也随之消散。
顿时,周围的景象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迅速扭曲、重组。甜腻的香气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腐败气息,令人作呕。
眼前道观庭院的规模骤然缩小。
片刻后,苏叶眼前只剩一座寻常村落里的小道观,不复之前的恢弘气势与虚浮祥和。
那些原本盘膝而坐、面露虔诚的村民,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只是脸色更加苍白,嘴唇发紫,眼神空洞无神,如同一个个活死人,陷入了某种可怕的梦魇之中。
“这是……失魂?”
苏叶一眼便看出,这些村民的样子跟道家记载的失魂症很像。
“不对劲,很不对劲……”他低声自语,脑海中飞速闪过各种典籍记载。
他在书中见过不少失魂的案例,但那些大多是由邪祟作乱或是中了某种歹毒的巫蛊之术所致。
而地龙,这种生活在地底的凶兽,虽然性情暴戾,皮糙肉厚,却从未听说过有操控灵魂的能力。
莫非不是地龙作乱?
他走到一位眼神空洞的老农身旁,蹲下身子,轻声问道:“老丈,您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