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路，依稀可见蜀城上世纪的繁华，俄罗斯风的大酒店，墙体斑驳，招牌破损，对面的办公楼曾经是高楼，现在却矮得可怜，靛蓝色的窗玻璃蒙着几十年的灰。

道路破碎，犄角旮旯全是陈年的污垢。

高架下，蹲着一排打孔、搬家、拉货的人力师傅。

街边不少店铺，连个正经招牌都没有，甚至看不出到底是做什么生意。

在这里，务必看好自己的手机，这是楚阳在这里待了一年学会的真理。

大学的时候，他曾在花姐的金茂投资公司做兼职。

当时太年轻，没见识过社会的险恶，被人忽悠，交了一百块钱，然后让他加了一个兼职飞信群，群里每天发布兼职信息。

结果自己出来干第一单，就是花姐的公司，每天出去发传单，拉客户，稀里糊涂，就干了一年，钱没挣多少，手机被偷了两部。

他还记得花姐，二十出头的年纪，遇到这种雍容华贵打扮女人，没少在梦里幻想那些风月无边的事情。

印象最深的，是花姐的笑，花姐的笑是有挡位，平常是0度，薄薄两片唇像刀片，让人面对她不自觉要畏惧三分。

如果是办理贷款的小客户，几十万那种，花姐就会露出上扬5度的笑容。

如果是公司老板，上百万的单子，花姐的笑容会呈现十度，同时眼睛也会跟着笑，那张脸，即便初见，你也会感觉如亲人一般。

花姐会跟你唠家常，你如果家里发生了什么，你会意外花姐家竟然也发生了差不多的事情，瞬间一股感同身受袭来，如遇知音。

楚阳听过花姐很多故事，别人儿子死了，他的侄儿也会死；别人生意破产了，花姐哥哥的生意也同样破产；但事实是，花姐既没有侄儿，也没有哥哥，那些只是她拉近与客户距离的手段。

最后一种，是大人物，真正的大人物，花姐依仗的那种人，面对他们，花姐的笑容是十五度，那种情人讨好男人时才会露出的笑容，那种极具诱惑力的笑容。

花姐会挽着你的手，时不时用胸器贴近你，你会感觉这个女人似乎就在自己手心，你会感觉只要你开口，今天晚上这女人就会洗干净屁股躺在床上等你。

但事实是，花姐的原话，要想生意谈得成，就永远别让男人真正得手。

他泊车在时代大厦楼下，邻着一辆蓝色宝马Z4，楚阳认得这辆车，是花姐的。

面前的时代大厦，既不时代，也不大厦。

只有七层，一楼是农商银行和商铺，二楼是酒店，三楼是花姐的金茂投资和刀哥所在的鹏强催收公司。

四楼是足浴，五楼和六楼是酒店房间。

楚阳在这里工作那段时候，见过不少四楼的姑娘，一个个年纪轻轻的。他一直感觉那足浴是干皮肉生意的，但他没证据。

电梯陈旧，却依然擦的光亮，四周是带着磨砂花纹能映出人影的金色，楚阳按下了三楼电梯。

刀哥他不熟，他在这里兼职时，刀哥那家公司还不存在。

被催收时见过刀哥四五面，是个狠厉的男人，左脸一条蜈蚣疤痕，两条龙纹手臂，属于是典型的黑社会份子，迟早要进去吃牢饭那种。

不过人很健谈，一开口，那股凶狠的气劲瞬间就下去了大半。

出了电梯，一眼就看见西装革履的刀哥，楚阳脸上挂笑，“刀哥，生意兴隆，生意兴隆！”

他一边拱手，一边走近。

几个人抱着箱子从公司走出来，刀哥愁眉苦脸。

楚阳的笑容僵住，悄悄往鹏强催收公司里面瞧去，空荡荡的办公桌，地面还散落不少A4纸。

“呃……这是？”

“倒闭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楚阳脑子里想着找补的话，突然注意到刀哥今天脸看起来白净了不少，连那条标志性的蜈蚣疤痕也不见了。

“刀哥，你这……祛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