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节过后，原凤城市第一纺织厂、棉纺厂广大职工期盼已久的企业破厂重组工作经过近三个月的组织筹备终于落下帷幕。

三个月前，凤城市市政府启动了市第一纺织厂、棉纺厂的破产重组工作。纺织厂一万二千名职工、棉纺厂八千名职工中自愿下岗买断工龄自谋出路的三千六百八十人。

集团公司由集团入股、职工入股、自然人入股的形式重组。原第一纺织厂成为第一分公司、原市棉纺厂成为第二分公司，与永鑫纺织有限公司组成凤凰棉纺织集团股份有限公司。

原市第一纺织厂厂长朱左宏为集团公司董事长兼任第一分公司总经理，原市棉纺厂厂长杨右青任集团董事会董事，兼任第二分公司总经理，贾咏仁以自然人控股公司身份任董事会董事。

这种换汤不换药的改革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有一件事情是随了职工们的心愿：原市第一纺织厂工会主席王文涛当选为集团公司职工持股会理事。

集团公司以500万元作为总股本，第一分公司以集团控股25%，第二分公司以集团控股15%，贾咏仁以自然人民企控股10%，而集团公司职工持股会控股50%。

这样的结果，对于集团公司一万七千名职工来说真正扬眉吐气了一次！对于大多数职工来说只要保住了饭碗就是他们维护自身权力的胜利，他们并没有更多的要求与奢望，他们只想安稳度日。可是，对于集团高层的董事长与董事们之间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在整个破产重组工作中，贾咏仁除了参加过三次市政府召集的调度筹备会议，一直以旁观者的角度审时度势、暗中观察。他深知市长魏占峰的深谋远虑，给他两年时间搞好集团公司的深意。

为什么是两年？他心里很清楚，朱左宏与杨右青之间的斗争至少要在一年后才有结果。“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一想到这句话，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林雨露美丽的脸庞，充满着灵气的一双大眼睛。

5月8日上午九点，凤凰棉纺织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成立大会在第一分公司的厂区内隆重召开。提前半个小时，参会领导和职工代表们陆续到达会场。

会场上人头攒动，参会的领导们站在主席台下相互握手寒暄，职工代表们坐在主席台下的椅子上仨一群俩一伙说话，每个人都脸上都展露着笑容。

林雨露站在“热烈庆祝凤凰棉纺织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成立”的横幅标语下完成现场报道的拍摄，拿着话筒和唐晓松一起朝着主席台走来。

贾咏仁的身材清瘦了许多，身上的藏蓝色西装似乎也小了一个尺码，但是依然非常合体，浅蓝色的衬衫领下系着一条酒红色的领带看上去非常醒目，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公文包，正站在主席台的西侧与主管工业的副市长丁浩交谈。

林雨露拿着话筒走到两个人跟前，朝着丁浩微微点了一下头，问了声好。丁浩朝林雨露扬了下手，然后对贾咏仁说：“我过去了。”丁浩说完转身上了台阶，走上主席台。

贾咏仁站在原地笑眯眯地打量着林雨露。林雨露穿着一件半长款的米色风衣，一条蓝色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白色旅游鞋，依旧扎着丸子头，今天略微不同的是脖颈上系了一条蓝红相间的条纹丝巾，衬托得粉白的脸颊更加白皙红润。她微微扬着脸，一双充满灵气的黑眼睛里含着笑意看着贾咏仁。

两个人上一次相见还是在三个多月之前的市人代会上，此后的三个月时间里他们就纺织厂、棉纺厂破产重组的事情通过几次电话。

林雨露拿着话筒走到贾咏仁身旁，举起话筒问道：“贾咏仁先生，您作为一名民营企业家成为凤凰棉纺织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您有何感想？”

贾咏仁看着摄像机的镜头说道：

“国有企业经过破产重组成为公私合营的股份制企业这是体制改革的结果，我作为一名民营企业的管理者能够参与其中，感到很荣幸。因为国家的兴盛是靠企业的生产创造的社会价值来实现的。永鑫纺织有限公司作为凤凰集团的一部分也必将会发展壮大，为社会创造更大的财富。”

采访结束，唐晓松的贾咏仁打了个招呼仁，扛着摄像机转身离开。

贾咏仁的眼睛里笼起一层雾水，凑近林雨露的身边问道：“你是不是想我了？”

林雨露害羞地低下头抿嘴笑着，她的耳边传来贾咏仁富有磁性的男中音，

“等我建完棉纺厂，请你吃海鲜。”

林雨露抬起头，两只大眼睛闪着亮光，“你说话算数？”

“一定！”贾咏仁朝林雨露点点头，“我上去了。”

“嗯。大哥，你注意身体!”

“谢谢！”贾咏仁说完转身上了台阶，走上主席台。

林雨露看着贾咏仁的身影，心中生起莫名的惆怅......

企业的破厂重组对于棉纺织厂的广大职工们来讲并没有什么改变，他们每日习惯性地去上班、工作、下班、吃饭、睡觉，一觉醒来照常去上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挣着工资养家糊口，心里盼望着退休时拿到能让他们安享晚年的退休金。

而贾咏仁只是以集团公司10%的股份成为股东，并没有参与到实际的管理、经营中去。此时，他正在全力以赴建设永鑫棉纺厂。工厂已经建设完毕，订购的500台纺织机器设备即将到货安装，国庆节后，棉纺厂就要投产运营了！

21世纪初始，中国改革开放大潮风起云涌，各行各业都在进行着前所未有的改变。有了棉纺织厂的改制经验，凤城市的其他国有企业成功地复制了凤凰棉纺织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的经验。

作为凤城市政府一号工程的奶业科技示范园区的建设工作也在不断向前推进。

五一节过后，甄世华接到李凯文的电话，得知程景初依旧要与京都安顺区签订合作意向，立即带着秘书宋斌飞抵羊城，拜会程景初。这一次，程景初在著名的羊城酒家盛情接待了甄世华的来访。

甄世华握着程景初的手说：“程董，我这可是三下羊城、三顾茅庐啊！”

程景初操着一口羊城普话，“甄县长又来看我，这让我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啊！”

甄世华半开玩笑似的说：“程董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就跟我回凤城。”

程景初笑着说：“看来这次，甄县长绑也要把我绑回凤城去呀！”

“岂敢！岂敢！我是想在百事与安顺区签订合作意向书之前，请程董和凯文兄到我们浭阳县参观、考察一番。我还是最初的建议，请程董做个比较。即使最终还是与安顺区合作，我们也表示祝贺！”

“甄县长的一番诚意，程某很是感动。看在老弟的这份诚意上，我决定，暂缓与安顺区的合作意向。去贵县参观、考察以后再做决定。”

甄世华紧紧握住程景初的手说：

“感谢程董给甄某这个机会！还请程董尽早去凤城考察我们的奶业科技示范园区。”

程景初说：“等我安排好时间，一定去贵县参观、学习！”

甄世华说：“既然这样，我就恭敬不如从命，静候大驾光临！”

第二天，甄世华与秘书宋斌乘飞机返回凤城。司机小刘开车到凤城机场接甄世华和宋斌回浭阳县，汽车驶入浭阳县境内一处岔路口时，突然斜对面出来一辆货车，小刘手疾眼快，打转方向盘躲过货车，汽车撞到了公路旁的水泥桥墩上，坐在后座上打瞌睡的甄世华，头撞在车窗上，当场被撞昏了过去。

林雨春正在与办公室主任赵凯丽聊天，接到浭阳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史文秀的电话，得知甄世华出了车祸，差一点晕过去。赵凯丽立即安排司机小马开车送林雨春去浭阳县县医院。

史文秀站在医院急救门诊的大门口等候林雨春。

史文秀是葫芦庙村史家的二姑娘。史家一共三个孩子。大儿子史文翔、二女儿史文秀、小女儿史文丽。

这二姑娘史文秀在浭阳县算是个知名人物。不仅人长得漂亮，还有一项从娘胎里带来的本领——“千杯不醉”！她大专毕业后被分配到县外贸局办公室工作，千杯不醉这项超乎寻常的本领很快被老县长刘芸发现，把她调到了县政府办公室，她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为领导挡酒、陪酒。

史文秀每日周旋于各方领导之间，很快练就了左右逢迎的本领，在浭阳县成为了知名人物。两年后，史文秀就从一名科员被提拔为县政府办公室负责接待工作的副主任。

甄世华紧闭着双眼躺在病床上，他想起昨日撞车的一瞬间，他的脑袋仿佛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猛地砸了一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试图睁开眼睛，可是上下眼皮好像被黏住了一般。

他的耳边响着说话声、杂沓的脚步声，他的脑袋一阵剧烈的疼痛，不禁皱起眉头，轻声地呻吟了一声。

病房的门被推开，林雨春跟着史文秀急匆匆地走进来，“世华！世华！”林雨露大声叫着冲到病床前。

甄世华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他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林雨春紧紧握住丈夫的手，脸上挂着泪珠，“世华，你醒了！”

“雨春。”甄世华轻轻叫了一声。

“世华，你感觉怎么样？”林雨春说着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这时，县医院的王院长和脑外科的高主任走过来。

王院长微笑着说：“甄县长，您再不醒过来，我们可要把您送到市人民医院去了！”

甄世华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