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延觐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到黎青蒲宫里,远远的看着她,不让人通报。
后花园里的梅花开的旺盛,她摘来一些,摆在屋里观赏,却总因为插得不好看,反复摆弄。
终于弄好了,一抬头便看见他站在帘子后面。
黎青蒲笑着小跑过去,萧延觐赶紧上前几步迎上她,有些责备道,“你跑什么,我又不会走。”
握上他的手,顿感冰凉,黎青蒲皱眉,“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从季太妃宫里出来,他便一直没乘坐步辇,穿过长长宫墙甬道,走了很久,最后不知不觉就来到她这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个偌大的皇宫里,只有月华宫好像能让他感受到踏实,或许更应该说,只有黎青蒲能让他感觉到踏实。
二哥死了,如今与母妃也有隔阂,他最信任的人都慢慢的离开了,他现在,只剩她了。
沉重的心如同千斤坠,萧延觐轻轻抱住她,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寻求着一丝依靠和温暖。
黎青蒲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他受得委屈就算只字不提,黎青蒲也明白。
那日的奏折,她看的清清楚楚,所有他曾经得罪过的老氏族,启王旧部,乃至卢氏,都在逼迫他。
他们想杀的也并不是她,而是皇帝锋芒毕露、势不可挡的锐气。
他当然可以行使他作为皇帝的权利,凡事忤逆者杀无赦,可那后果如何,黎青蒲清楚的知道,乱了臣心,更会有人其中挑拨,来挑衅皇权,甚至是反。
而如果她死了,萧延觐则可以就她的死除去某些不安分的旧部,这便是季太妃口中的稳定朝纲。
再次上朝,依旧不断的有人上奏,萧延觐大怒,抓了许多人下诏狱,一时间朝堂之上纷争四起,皆是对他当政的不满,和对他身为皇帝能力的质疑。
萧延觐不让她离开月华宫,怕她听到风言风语,可有些话却总会传到她耳中。
她刚回京城时,本以为,等萧延觐打败萧延珩,夺得皇位,便会迎来胜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时候她以为,自己就算过得不好,也只是因为失去了四处游走的自由。
可她没想到,陪他走上高位并非终点,高处不胜寒,此时依旧危险重重,令人无法防备。
帝王之难,在所不辞。
看着纸上的八个字,黎青蒲没问,也猜到了是谁送来的。
季太妃心疼死去的璟王,也心疼身居高位的陛下,唯有让她死,才能平息这悠悠众口,也是为璟王报仇。
季太妃知道她一定不愿看着萧延觐被逼迫到这般境地,送来这八个字,提醒她该如何做。
原来与爱的人相守竟是这样难的事,以前有以前的不得已,现在有现在的不得已。
黎青蒲将纸点燃,扔进了火盆中,眼中不知不觉的落下泪。
夜晚,黎青蒲请萧延觐来月华宫用膳,桌上摆着他们二人爱喝的酿酒。
萧延觐看着这一桌的菜肴,却毫无胃口,却不想被她看出异样,佯装无事的坐在她身旁倒了一杯酒喝下。
一杯酒下肚,萧延觐露出惊喜的目光,“这酒是似乎变味了,是老板酿的新口味?”
黎青蒲笑着点头,“是啊,怀安说老板又出了两个新口味,就买回来尝尝。”
萧延觐赞许的晃着头,“这个老板啊,酿酒真是有一手,次次都能让人眼前一亮。”
烛火下,他深邃的眼眸似乎泛着星光,清澈透亮,但黎青蒲多么了解他,尽管他装的这么像了,还是看得出他的惆怅。
如今的他多么焦头烂额,却只要一进她的院子里,就换了模样,再苦再难也不肯对她说一句。
想到此处,黎青蒲忽然鼻头一酸,心疼眼前这个全心全意待她的男子。
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似是发觉了她眼中的一丝泪光,萧延觐原本的笑接着僵住,取而代之一副慌张的模样。
他放下酒杯,拉住她的手,柔声询问“你怎么了?”
被他的大手握住,眼泪更是要涌上来,黎青蒲迅速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再看向他时便隐去了眼泪。
“我笑话你没见过世面,这加了桂花的冬酿酒都没喝过。”
她能看出他的故作轻松,他又怎么会看不出她的隐藏。
萧延觐眸光沉沉,似有千言万语梗在喉中,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有无尽的心疼悲怆在心头缠绕。
黎青蒲轻轻抚上他的脸庞,笑眼中带着不舍,“你瘦了。”
萧延觐目不转睛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起身将桌上的酒全数从桌面上扫落,瓷器的破碎声在耳边响起,浓烈的酒味瞬间涌来,钻入鼻中。
张桓和怀安闻声跑了进来,看着一地的碎片,和站着一动不动的萧延觐,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