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可以”是一个既能从主观回答，也能从客观回答的问题。从主观来看，可不可以如果不牵涉到本身的资质，而是纯粹以信念来说的话，任何人都可以成为。而如果要从客观来看，这个问题就失去了本身的意义，因为客观是无从改变的，可不可以成为超凡者是注定的，与其回答的答案没有任何关系。

寻望孤立了许久，大漠的风一刻不停，他突然跃出窗台，灵敏地顺着飞檐爬上了宫殿顶端。他坐在琉璃屋脊上，广袤天地终于一览无遗。

他知道，他不应该想这么多的。他应该像老师一样横冲直撞，人生里根本没有怀疑两个字，可他做不到。多思多虑好像从他出生起就伴随左右，他习惯了每天高度紧张的大脑，习惯了为身边的所有人和事殚精竭虑。

但也正如老师说的那样，再曲折，再幽深的路都是他自己选择的，天下上亿人，人人不同，没有适用于所有人的准则。

他开始不停地喃喃自语起来，就像刚被救出真理岛的那晚，他目睹了父亲的灭亡、岛屿的倾覆和朋友的离散，他在破旧的救济院得到了一张属于自己的床位。

他像个疯子一样喃喃自语了一晚，把其他的孩子吓得够呛。这个人生中第一次闯入正常世界的小孩，朝着夜空不停地质问：“我可以活得更好吗？我会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吗？即使这个世界排斥我，憎恶我，甚至可能比父亲说的更糟糕，我也能当一个奔向光明的人吗？”

“光明会眷顾我吗？”

而现在，他终于可以回答幼时的自己：“这个世界比父亲编造的更黑暗，人们的偏见与恶意无处不在，人们的贪念与自私如影随形。但光明依然会眷顾所有人。因为总有人从泥潭里挣脱，向着群星与太阳前进。如果这条路要吃尽苦头，要反抗一切，要我成魔成佛，忍受锥心之痛，我都全盘接受。你问我可不可以成为超凡者，我反而要问，我为什么不可以？世界上有万万种可能，我都可以尝试，从没有‘可不可以’，只有‘愿不愿意’。而现在，我愿意。我要成为超凡者，这是早就摆在我面前的路，我要心存幻想，重新踏上旅途。”

“让我来眷顾光明！”

“轰！”

巨钟之声在天地间响起，仿若创世之声，大地震动，寻望的灵台一片清明，达摩克利斯之剑高高扬起，将整个幻境撕碎。无数碎片像秋天的落叶，尽数被风吹走，最后世界寂静无声，只余纯白的虚空。

寻望的基因锁咔哒一声打开，他终于能感受到天地间那源源不断的力量。

噩梦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

他笑着递给寻望一张纯黑色的信封：“恭喜你踏上超凡者之路，正式成为我的学生。这是我的老师曾给我留的言，现在我再将它送给你。带回去看吧。”

他抬起手，似乎准备离开，想了想，他又道：“过两天，星城有焰火大会，我想带你去玩玩，你准备好，我会去小区接你。就当作真正的见面礼。”

大手挥下，寻望看见空间在不断后退，眼花缭乱间，等他回过神，自己已经在家里坐着。而他手中还紧紧攥着那封信。

他走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怀着莫名的期待打开信封，从中抽出一张十分精美的信笺。上面是噩梦铁画银钩、龙蛇飞动的书法字迹。

“借一身侠气，走万里江山。凭一腔赤诚，解千般苦难。想放弃时，回首来时路，你是要当一片落叶，还是一首伟大的歌？

——步鸣鷟”

这是老师的名字。

寻望将信笺郑重地折好，放进了衣服靠近心口的内衬里。

（鷟zhuo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