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兴二年五月末。

京都遂安城。

皇城。

“天祸楚国，北地大旱，凶歉之年，民穷财尽，饿殍盈途，盗贼充斥，募化无路。

凶贼张开骋，谋朝篡逆，朕膺期命世，扶危拯溺。致九合于诸侯，决百胜于千里。纠率夷夏，大庇氓黎，保乂朕躬，系王是赖。

德侔造化，功格苍旻，兆庶归心，历数斯在，屈为人臣，载违天命。

在昔虞、夏，揖让相推，苟非重华，谁堪命禹。当今九服崩离，三灵改卜，大运去矣，请避贤路。兆谋布德，顾己莫能，私僮命驾，须归藩国。

庶凭稽古之圣，以诛四凶；幸值惟新之恩，预充三恪。宜依前典，趋上尊号，若释重负，感泰兼怀。

仍敕有司，凡有表奏，皆不得以闻。”

燕北王李泽川先是被裴慎、王川等大臣们“黄袍加身”，之后再三推让“被迫”登基称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文武百官山呼海啸般的臣服声中，李泽川登临大宝，定国号为燕，改元武平，是为武平帝，封正妻沈氏为皇后，宣布大赦天下。

绵延国祚五百年、盛极一时的大楚王朝，倾覆。

没有尸山血海、屋漏墙破，并不强烈的反弹中，大燕帝国立。

“阿兄！阿兄！阿兄不要抛下寒衣！阿兄——”

风声猎猎，竹叶簌簌。撕心裂肺的哀嚎响彻天际，几只鸟儿惊慌向天空飞去。

京郊竹林里，光影斑驳，几个骑兵护卫白马银甲，神情肃穆。

不远处的少年跪倒在地，双眼布满血丝，面容苍白如雪，勾唇惨然一笑。

少年怀中所抱者身形瘦削，面色苍白，浓密的睫毛根根分明，嘴唇紫黑看不出半点血色。

“阿兄，我们回家。”少年艰难出声，像是有一团棉花堵在喉咙里，既无法吞咽又无法吐出，泪水不知何时已经模糊了视线。

少年仰起头，拼命控制着盈满眼眶的泪水流下，妄图把悲伤埋藏。

阳光下的少年右瞳墨黑，左眸却呈现出惊人的琥珀色——异瞳，看上去颇为妖异。

京都。

皇城太极宫。

“阿兄，阿兄。”喉咙沙哑，少年一双瑞凤眼紧闭，睫毛轻颤，犹在睡梦中还呼唤着李彦的名字。

少年名叫李衫，小字寒衣，年十七，武平帝第七子。天资聪颖，心思玲珑，却因天生异瞳，异于常人，被认为妖孽。

更兼少时感染风寒，落下病根，郎中断言不过两旬光景，自小便不被将门出身的武平帝喜爱。

长兄如父，不能被世人理解的日子里，一母同胞的李彦从未像旁人一样视其为不祥，反而弥补了弟弟缺失的父爱。

李彦，武平帝李泽川嫡长子，曾经的燕北王世子。尚未被册立太子却突发恶疾，暴病身亡。

大燕还未安定便遭此凶难，难免惹人非议。

几日前，李衫还在襄樊城处理荆楚反贼的相关事宜。然则回京之际却收到海东青加急传信，信笺上说李彦命在旦夕。李衫顾不得休息，匆忙回京，一路上跑死两匹马，未曾想迎来的却是暴病的尸体。

李衫想要起身，却感觉四肢无力；想要开口却发现喉咙刀片般割的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