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慎言之,当今仍是大楚之天下。”李衫环顾诸人慨然道。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张党乱政,百姓苦不堪言。家父不忍民生凋敝,起兵勤王。
上苍垂怜,乍入京都便天降大雨,百姓得逢甘霖;铲除张党更是激战一昼夜,流血无数;救首辅、废陈规、存幼帝、清寰宇。
敢问阁下,彼时南方义军尚在何处?姜姓宗室又在何方?”
“哈哈哈哈。”座下传来大笑:“公子所言非正论也。燕北、西凉坐拥二十万大军,犹且靠近京都。岂南方姜姓宗室可比乎?”
“夫洪水者,天灾也。侵袭村庄,毁坏稼穑。或加筑堤坝,或连通河道,或疏浚塘湖,倾己身之力以求一地之安保。
然则张贼之恶行,人神共愤,罄竹难书,其祸甚于洪水十倍。
本该天下共诛之,天下共讨之。奈何因兵马未壮,粮草未足而却之?
余窃以为,力微亦当尽力而行,言者不惧身死而口诛谏言、文者不惧身死而笔伐不臣、武者不惧身死而大行义举、医者不惧身死而救世济民。”李衫不觉情绪激动。
“怎可如尔等,隔岸观火,熟视无睹。整日只盘算着自己那点蝇头微利,安敢为姜姓宗室鸣不平?安敢取笑于燕北王乎?!”
满座寂然,鸦雀无声。方才言者脸上神情不复欣然,面红耳赤。
“吾辈读书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当以经世济民为己任。公子所言诚所敬也。晚生敬公子一杯。”说罢颜遂起身向李衫一揖,一饮杯中酒酿。
身后李昂看着激动的李衫,伸掌搭上后者的肩膀,缓缓安抚。
情绪激动易诱发李衫体内的寒疾,他可不想自己一下子应付如此多宾客。
“想不到李公子出身王府却能心系天下苍生,老夫钦佩。”陆熙亭率先回过神来,夸赞道。
“怀宁心中可有答案?”陆熙亭饮尽杯中凉茶,侧目看向中年青衫男子。
“在下襄樊程德安,鹿鸣书院山长。李公子适才所言与鹿鸣开学宗旨十分契合,不管日后如何,还望公子时刻不忘初心,心怀民生。”
程德安说罢拿起竹笛,起身走到陆熙亭身后,垂手而立。
李衫何等聪慧,到此也知道这是陆熙亭请托弟子来试探自己。
“襄樊人杰地灵,不愧为天下豪杰云集之地,小子自当勉励而行。”
李衫声音已经听不出情绪,乌黑的眸子看向两岸景色。
岸芷汀兰,郁郁青青。
鹿鸣书院讲礼堂。
书案排列整齐,一丝不苟。
“陆先生别来无恙,不知今日邀请小子前来所为何事?”李衫席地坐在书案前,面带笑容,好似请教夫子的书生。
陆熙亭坐在象征授业者的桌案前,注视着下首的李衫,缓缓开口道,“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公子说的是天下君子还是单指公子自己?若是天下君子那便罢了,若单单说的是自己,那老夫便要讨教一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