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斜。
落日余晖穿过法国梧桐枝叶间的缝隙,洒下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车轮碾过,扭曲的光影彷佛溅起了一捧旧时光。
张扬蹬着二八大杠,与顾安安并肩而行。
步入高三下半学期,一中老师的管理方式也越来越宽松,如张扬这般的走读生,愿意来上晚自习就来,不愿意在家复习也一样,反正在哪都是刷题。
张扬与顾安安家住郊区的造纸厂家属楼,骑车到一中约莫二十分钟左右,考虑到安全问题,以及方便照顾饮食,两家父母便让他们在家自习。
顾安安浑然忘了中午的事情,像个叽叽喳喳的小鸟,说着班里的趣事。
两人从小到大打打闹闹惯了,即便真生气了,过两天又会和好如初。
驶出城区,入眼是大片大片的农田。
盛开的油菜花连成一片,让人心旷神怡。
咯吱!
张扬忽地捏住刹车,在顾安安不解的目光中,打起车架,从路边杂草中抽出一根木棍。
木棍笔直修长,缠绕在上面的藤蔓极有规律。
“真是一把绝世好剑。”
张扬说话间,路边几株虎杖应声而断。
“幼稚!”
顾安安撇撇嘴,旋即话音一转,兴冲冲地说:“给我也玩一会儿。”
毕竟如此笔直的木棍,外加藤蔓天然缠绕出的痕迹,着实少见。
“喏。”
玩过瘾后,张扬将木棍递过去。
顾安安开心的接过,学着他的样子,兴奋的对着路边虎杖就是一顿劈。
一直将成片的虎杖彻底摧残干净后,两人这才心满意足地骑上车,朝家骑去。
家属楼紧挨着大东造纸厂,坐落于北固山脚的长江边。
将自行车停在楼下雨棚,张扬背着书包,蹭蹭噌一口气上到三楼。
家里门敞着,老妈黄萍坐在沙发上愣神,工作服都没换,一脸愁容。
张扬问道:“怎么了这是?”
见儿子回来,黄萍收起愁容,板着脸道:“管那么多干嘛,你先看会书,我去做饭。”
“不就下岗那点事儿么,搞这么神秘。”
张扬摇头失笑,顺手拿起桌上茶壶就要往嘴里灌。
不过当看到老妈神色不善的瞪着自己,他只得讪笑一声,老老实实放下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黄萍皱眉道:“你听谁说的?”
“这还用听说?现在到处都是下岗工人,前两天放学路过锚链厂的时候,还看到有下岗工人堵在门口闹呢。”
张扬灌了一大口水,随口说道。
他知道老妈刚才不愿说是怕影响自己,毕竟高考在即。
前世的时候,两人一直瞒着自己,直到上大学才告诉他。
大东造纸厂早年间是江镇市的支柱产业之一,待遇好福利高,关键还是铁饭碗。
能入职造纸厂,不知多少人眼红。
只是随着改革开放的浪潮,国企开始转型减负。
别看下岗潮自93年就开始了,可实际上真正的下岗高潮是00至02这两年,期间足有6924万国有单位职工下岗失业。
其实这一点早有预兆,比如去年春晚,黄宏就在小品里喊出那句‘工人要为国家想,我不下岗谁下岗’的口号。
见儿子都知道了,黄萍也不再遮掩,叹了口气:“哎,好好的突然就下岗了,以后可怎么办。”
张扬安慰道:“下岗就下岗呗,多大点事儿。”
改革转型带来阵痛是必然的,否则未来二十几年的高速发展,也不会如此顺利。
黄萍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说的倒轻巧,我下岗了家里就你爸一个人挣钱,你马上就要上大学,处处都要花钱。”
说着说着,她的眼中浮现出对未来的迷茫和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