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骎轻呷了一口梨汤。见景利把杯子抱在怀里没有打开的意思,建议说:“这汤好像真是不一样,没有陈皮的苦味,甜度也刚刚好,你尝尝。”
“不要,我不要喝。”景利摇头。杨骎自是不会强迫景利做不愿意做的事情。沿街走不到十米,转上一石拱桥。刚踏上第一级青石台阶,景利不经意转身,旋即悚然道:“刚才那推车呢?”
“收摊回去了吧,怪冷的,街上也没人了。”杨骎拉过景利,帮她整理好快掉落的披肩。景利顺势紧紧拉着杨骎手臂道:“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该不会是......”看景利眉头紧锁,杨骎勾起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别演了。”
“我哪有,现下这场景,一个太婆在桥头卖汤水,转身就消失不见。”
杨骎不接话,推着景利上桥。景利压住脚步,转身面对杨骎,把手压在她肩头:“停,你等等,该不会汤已经起了作用了吧,我是谁?”
杨骎难得有兴致陪她一起演,耷拉着面皮,垂着双臂,机械地摇摇头。
“啊?卿卿,你怎么可以抛下我一个人。”
杨骎浅笑着白她一眼。
“也罢,也罢,喝汤过桥我都陪你。”说着,打开杯盖,看似要猛喝一口。
“烫!”杨骎见状,条件反射般抬手夺过景利手里的杯子。半杯梨汤溅出,全数洒在杨骎手上,手背立时红了一片。景利吃了一惊,乖觉接过杨骎手里的纸杯。愣在原地,一时没了主意。
“抟一捧雪来。”
景利依言照做,在桥栏上拢了抔雪,小心敷在杨骎手背上。动作极轻极缓,怯懦不敢抬头看杨骎眼睛。心中念着对不起,嘴唇却紧咬着,在杨骎面前很难说出这些肉麻话。
杨骎磨着手背上的冰碴子轻声问道:“我在想真的孟婆汤是什么配方。”
“啊?”
“你说会不会每个人喝到的孟婆汤都不一样?”杨骎边问边往桥上走。
景利心里清楚,杨骎是看出她的自责,在故意引开话题,转移注意力。心中感激,一时语塞。
“问你呢?”杨骎停下脚步,转身勾起景利白莲花瓣似的下巴。
景利抬头,见杨骎眉目如画,嘴角噙笑,琥珀般的眼睛摄人心魄,瞳仁里的自己像个未开智的孩子。踮起脚尖,在她眉间轻轻啄了一下,闪身上桥。
“若我是孟婆......嗯......便收黄泉路上三钱霜、忘川河中一桨水、彼岸花上两珠露、望乡台上一缕雾、奈何桥上一抔雪,加上两滴前世情人的相思泪,再以法力加持,化作一碗冷暖自知。你呢?你会给一个什么配方?”
杨骎略想了想道:“我,我只配做排队喝汤的人吧。若有的选,能有一碗像这样的梨汤就好了。”
“啊?你要求私人订制啊?我给的是一个可以批量生产的配方。”
“那滴泪......”
“嗯,细想是有些不妥。若过桥之人没有情人或者情人太多,取舍间都是为难。那就换成,换成......”
“换成心中最后一念。”
“嗯,这个好,最后一念,一念一生、一念一尘缘、一念一轮回。卿卿巧思,小生望尘莫及。”说着景利对着杨骎躬身一揖。
见景利又在装模作样,杨骎并不理会,下桥去了。
“你等等我,问你哦,你为啥那么喜欢冰糖雪梨......”
说话间,不觉已到住处,是这镇上唯一的旅社——罗绳客栈。门厅中央,有二人正围炉对饮。见杨骎二人进来,其中一人挥挥手,示意道:“201,钥匙在柜台。”
上楼梯的时候,景利推推杨骎:“可不可以向老板讨杯酒喝?”杨骎像没听见似的,径直上楼进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