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宗睡醒时,外面喧闹声不止。
他先仔细观察,确定没有以前知府衙门的旧人后,才从屋里出来,发现没一个人阻拦自己,自己在这知府衙门里就好像透明人。
“还真不怕我跑啊。”
念及此,李容宗心灰意冷,感觉已被贼寇拿捏得死死的。
到了知府衙门正院,就见到刘宸正跟几个工匠在讨论如何铸造铁管的问题。
李容宗不敢随便上去打扰,在旁边偷听了一下,即便看到刘宸注意到自己,也没有停下来,登时也感觉到自己还是受信任的。
“李知府,起来得挺早。”刘宸把人打发走之后,走过去,笑着说道。
李容宗道:“阁下是从昨夜到现在,都未歇息?”
刘宸微微点头,叹道:“没办法,战情紧急,官军主力已从河南等处往黄州而来,要是有所拖延,我们连个落脚之所都没有。”
“你是不打算固守黄州?”李容宗问道。
“李知府,你觉得,这座缺了一边城墙的城,还能固守住?”
刘宸笑道,“拿下对岸的武昌城,不是更好吗?”
“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给我留了一座如此富庶的城池,仓府满盈、工匠齐备,我义军进城之后,可说是解决了最棘手的物资短缺问题。就连城中的豪绅大户,官府都没有去盘剥,还如此知情识趣给送来大批的粮草物资。”
李容宗越听越是恼火。
心说,我是不想盘剥吗?
那不是你们突然就杀来,且城中上下都觉得你们打不进城?
军情不紧急,那些地方豪绅势力,不靠点非常手段,谁会就范?偏偏我还那么爱惜羽毛,没好意思直接压榨他们……
这下,全便宜你们了!
李容宗咬着牙道:“你们没有为难城中百姓吧?”
刘宸道:“既是举义,自然不能拿百姓开刀,若是李知府不信的话,可以出衙门走走。进城头一天,百姓是都封闭在家,不得出门。但随后两日,城中早晚两市已开,城北聚拢的逃难百姓也被迎进城,各处都做了妥善安置。”
“什么?”
李容宗听了,不由面色羞惭。
他号称善待百姓,却是在贼寇兵临城下时,放任城外的百姓聚拢在城北而不接纳进城,反倒是贼寇进城后,对百姓做了妥善安置……
这好像是在打他这个所谓明镜高悬清官的脸。
“你们真能安置那么多百姓?城中早已拥堵不堪。”李容宗道,“此举,会造成城内瘟疫盛行,迎百姓进城,并非良策。”
这会儿,他也只能尽力为自己的不作为找补。
刘宸点头道:“李知府所言不差,情况的确如此,但你也不想想,他们先前为何要进城?”
“避祸?”李容宗皱眉反问。
“嗯。就是为了躲避战祸,或者说是为了避我们这些所谓贼寇的。”
刘宸笑道,“现在既然城池已破,那他们进城,或是归乡,究竟有多少区别?这两天已有很多百姓陆续还乡,毕竟农耕之事不能停辍。”
“你们……”
李容宗这下更无语了。
好家伙,你们善待百姓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把百姓都妥善遣散回乡,连农耕都恢复?
你们自称义军,我以为你们是假仁假义,但也想不到,你们还真他娘的干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
“不过。”刘宸话锋一转道,“很多人还是选择不走,因为官军主力很快就要抵达,我们这些贼是没有践踏城外的秧苗,也没有掠夺他们的财货,可官军过境,情况就未必如此。”
李容宗脸色阴沉道:“不会的,那是陆侍郎的兵马,是朝廷主力,都是爱民的,岂能……滋扰百姓?”
嘴上这么说,但李容宗知道这就是强行挽尊。
官军啥尿性,他这个当官的心里岂能没数?
若当兵的真能做到对百姓秋毫无犯,大概中原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跟着贼寇造反,也就没有眼前的刘六刘七之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