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是劝说着自己。

他动用能力，魂灵出窍，他决定好好展示一下自己的天赋，他的能力超负荷使用。

为了给这几个二代表演，他也是豁出去了。

为了让这几个幼稚的不在乎普通人的二代满意，他忍着魂灵的苦痛，忍着自魂灵与肉体转移的头部的剧痛，开始报告古宅里那些鬼怪藏身的位置。

“找到了！大门后面有一只在睡觉，它长得……真特么丑，哎呦我去，呕——；二楼镜子里有一只女鬼；屋檐下倒挂着一只蝙蝠变成的鬼，应该是的，反正像个蝙蝠一样的，倒挂在屋檐下；楼梯下面有一只长得跟砖头一样的，真是什么品种都有；地下室有一只大家伙，肉山似的，不知道是怎么诞生的；卧室有……。这是那楼里的，楼外面的另算。”

“真不错。”

“确实，就是不知道范围和精准度如何。”

“好！说一说你这法门是怎么运行的，我给你改进一下。”

“没有，”

“所有的，所有的主动类的玩意儿都有运功路线或者其他东西，除非你这个是被动类的玩意儿，不过如果真是被动的探察之术，你这一天天的，怎么受得了的，那些信息感觉怎么样？”

“那不一定是主动或者被动的所谓的……玩意儿，可能……是天赋吧。”

“天赋？你跟我说天赋，难道你要我称你为尊贵的天生神圣者、伟大的生而知之者？呵呵——我都没有真正的天赋，你配吗？；我见过的所有的有天赋者，他们的天赋几乎都是生下来就具备的，难道你要说什么你隐藏了自己的天赋，你十几年都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别搞笑了，只会撒谎的垃圾兼不愿意提升自己和想要依靠花言巧语以及滑稽表演讨好我的……不可名状的东西！我是绝对会给你奖励的，你这荒谬的表演简直是我今年见过最好笑的了……”

那人喋喋不休。

“我……我懒得跟你做那无用的争辩。”李伯端放弃了无意义的争论，他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对方都不会相信的——总不能请那位大能者来这里与自己一同进行这幼稚的争吵吧？

“去抓鬼吧。别在这里看小丑跳舞了。”有人说。

“真的是，不愿意提升自己，好心当成驴肝肺，真的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朱明心一片好心，要帮这东西找出他那法门中的缺陷，这东西却以为我们会贪图他那点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放弃了脱胎换骨的机会。”

“呵呵——”

“就是，我刚特地看了一眼，发现他漏了一个，在我左手边那颗树上有一只没皮的猴子，脑袋裸露在外面，肚子也被破开了，肠子还落在地上。”

其他二代都不约而同地笑了。

他们的笑声很刺耳。

李伯端继续陪同，跟在他们后面。

另外几个队友，他们倒是没笑他，只是眼中的鄙夷，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在古宅中，他们找到了许多鬼怪，他们很轻松的解决了，毕竟修为碾压。

在逗弄地下室那只肉山似的大家伙时，他们用出了一个特殊的秘法，那不灭的、阴性的，折磨魂灵的火焰把那只鬼怪烧得发出了顶渗人的哀嚎和惨叫；在调戏二楼镜子里那只女鬼时，他们拿出了一个法宝镜子，那女鬼一进去，就被其中一只活过来的凶神恶煞的巨大傩面具追得到处乱窜，在镜中迷宫迷失了方向；在屋檐下，他们飞起来，用法宝束缚住那只蝙蝠一样的，倒挂着的，带翼的丑陋鬼怪，把它大卸八块，又倒出一瓶充满阴性能量的宝液，在那鬼怪恢复后又把它大卸八块，最后，那东西惨不忍睹，变成了九翼、六爪、四眼、五嘴、七耳，极其臃肿、极其可怖、极其丑陋，不断扭曲、哀嚎、惨叫的模样，它不是自然而然的长成那副模样，而是被他们暴力拼接，强行把重新长出来的身体部位粘合在一起的，他们说什么“这是特制的，专门用来逼供刚死的、新生的魂灵的药水”；在楼梯下面，他们把……

在这过程中，李伯端的队友吐了。

觉得无趣后，二代们便商量要不要去旁边的服务区享受一下鬼怪的服务体验一下所谓的异种风情。

他们没管双腿发抖的一行人，自顾自聊着。

蓦地，有马蹄声传来，有嘶鸣声传来！

是阴兵借道？

有点不太像。

有几个队友，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传说，瑟瑟发抖。

几个二代丝毫不慌，甚至掏出了可以突破秘境隔离的望远镜，准备欣赏这难得一见的奇景。这种事又不是没经历过，有几个二代，他们曾被没有感情，已得长生，只求清净的生父生母于毫无保护，去除一身好装备的情况下丢在阴兵借道的行进路线上，用以磨砺他们，那还是生父生母花大价钱请人卜算出来的好位置；再者说，有秘境的隔离，怕什么。

李伯端的队友看到这几个二代是这样的反应后，也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又失态了，忙运功冷静，试图装出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我想到了我小时候被那两个老东西丢在野外的经历。那时候，天是惨白色的，星星是纯黑色的，放着诡异的漆黑的光芒，周围阴风呼啸，没有虫鸣鸟啼；我那时候才三岁，却直到现在都记忆犹新；那两个老东西把我的护身法宝都取了下来，我当时没有哭，不敢哭；隐约间，我好像看到了数不清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鬼火，那好像是它们的眼睛；我听到了大量的马蹄声、嘶鸣声，它们好像在行军。世界上的一切都在避开它们。”

“俺也一样！我是八岁被那两个老东西丢在野外的，自那以后，我就跟他们闹掰了……”

“我是单亲家庭，老爸老妈闹掰了。老爸是入赘的，因为自己的天赋，得到了老妈家族大量的资源支持，成了仙；在灵气枯竭的旧时代选择了沉睡，沉眠到了新时代；然后跟老妈生了我，结果……那个男人竟然出轨！老妈不就是家族衰落了吗，他就始乱终弃！从小，我老妈就告诉我，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别看我，再看我打你！反正，你老爸老妈加起来也打不过我老妈——老妈一个人照顾我，度过了最艰难的童年，后来家族重振雄风，老妈出了不少力，我的生活质量也变好了……。扯得有点远，我第一次看见阴兵借道是我老妈带我一起去的，那时候我才三岁，那场面可真壮观，我老妈当时担心我害怕，还捂住我眼睛，我当时掰开了我老妈的手，说什么自己不害怕，实际上还是挺怕的，我老妈就给我唱歌，她唱歌真的好好听。”

“我家那俩老不死的，对我没有感情；他们俩才是真爱，我就是个意外。从小就把我扔给了我的爷爷奶奶，他们俩是靠天赋与努力得的长生，了却因果和尘缘之后只想过甚么二人世界，逍遥快活，只求那清净，只求那自在，——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是得不到真正的二人世界的，除非他们能炼制一个仙器级别的避孕套——在爷爷奶奶被忽悠之后，我就莫名其妙的直面了阴兵借道的冲击！我不恨爷爷奶奶，他们老糊涂了，每天光照顾我的弟弟妹妹就费劲了精气神；我只是很想骂人，骂那个忽悠我爷爷奶奶的大傻缺，然后把他绑到阴兵借道的前进路线上，让他好好感受一下我当时的苦痛！”

他们有的在抱怨父母把自己丢在野外，有的在吐槽父母；有的在谈论待会去那个服务区享受异种风情。

蓦地，秘境裂开了。

一只巨大眼睛出现在天空上，它遮蔽了半片天空。

真正意义上的，遮蔽了半片天空。

眼睛在转动。

太大了！

祂的一只眼睛，就大到让人无法想象。

他们看清楚了那位存在的一部分。

仅仅是一部分，就差点让看到了祂真容的二代们因此发疯。

是大君！

真正的大君！

仙之上的古之大神通者！

似祂这般的伟大存在为什么会屈身来这个小小的秘境？

祂不应该在地府中处理大事，

为什么这里没有被提前封锁，为什么没有与这位存在同等尊贵的在金陵附近洞天福地或仙山琼阁、世外桃源、悬圃蓬莱闭关修炼的还停留在人间的真正的大能者过来？

为什么一位大君会自冥府中走出，来到人间……

那位存在的手伸了进来，秘境彻底承受不住了。

李伯端的脑子里现在只剩下一团浆糊，以往看杂书时的那股聪明劲，无影无踪了。

他闭上眼睛，因为他知道：如果直视神，一定会双眼爆裂而死；如果亵渎神，一定会不由自主地挖掉自己的双眼，一定会因此发疯。

天塌地陷，整个秘境的大地都在晃动。

这几个二代也没有好到哪去。

这种概率小到几乎不可能之事的发生，吓傻了这几个二代，他们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敢动。——知道这等伟岸存在的传说、事迹、故事，并不代表他们这些幼稚的，怀有小心思的二代可以在目睹了祂的真容之后保持淡定；如果不是大君不在乎他们这些蝼蚁，如果不是他们是赤县神州人，有冥冥之中的存在默默地庇护他们，他们早就因为直视神而发疯了。

怎么办？

总不能动手吧？

这就像是说“会赢哦”一样让人感到可笑，哪怕是产生动手的妄想，也是对神的亵渎。他们如是想到。

但如果不动手，自己应该怎么办？

自救？拿什么自救？

无法战胜的。

这就像数学一样，任凭你说破天了，不会就是不会呀。

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不，准确来说，是连动手的妄想都不可能产生。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只能听天由命了。

其他人都跑了。

李伯端没有跑，他接下了这个任务，哪怕说了“你们不是护卫”这种话，但把雇主抛下，自己逃跑这种事情，有些不符合他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并且，在这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整个秘境都要坍塌了的糟糕情况下，似他们那般四处逃命又有什么用呢；再者说，跟着这几个实力高的二代，没准还更安全，他们觉得人心叵测，但李伯端反倒认为：有洁癖与要脸面的人不至于在这种情况下欺凌弱小；就算真到了他们对自己出手的时候，又不是不可以跑，他身上携带了大量保命的工具，虽然可能破不开他们的防御，但给自己加速还是没问题的。

李伯端的想法他们不在乎，他们现在各忙各的：有的尝试用通讯设备联系外界；有的哭爹喊娘，像个普通人一样；有的青筋暴起，一拳把古树的主干打穿了，然后对着古树发泄心中的怨气；有的远离人群，掏出破界的法宝，想要出去，结果刚出秘境就传来一声惨叫，吓得那些想要跟过去的普通人后退；有的……

更远处还有人在强暴与自己同性别的可怜人；有人举剑自刎，血撒了一地；有人失心疯似的，连连大笑，说什么“真是太棒了”；有人维护秩序，想要将这糟糕的现状拉回正轨，结果被人从后面一刀砍断了头，竟有人对准他的气管，掏出了秽物；有人无差别的对别人发起攻击，境界碾压，法术满天飞，把无辜的路人肠子和脑浆都打了出来，飞来横祸；有人……

众生百态，不外如是。李伯端闭上眼睛，不愿意直视这恶心的场景。

“几个有趣的小家伙。不过，有罪者，该罚。”有极宏伟的大声音自虚无中传来。

蓦地，秘境的晃动停止了；周围的东西也停止了运动；那人打出来的法术也停止了，在空中一动不动；受伤的人的伤治愈了，刚死的人复活了，身体残破不堪的，已经彻底拼不起来的，则在尸体上出现了魂灵，加入正在秘境外面疾驰的大军，也算是，少走了几辈子的弯路；伤害了别人的，别抽出魂灵，收进了大君的法宝之中，他们将会承受永生永世的应得的折磨；自杀者没有得到救赎；遭受了非人折磨的可怜人得到了某种闪着黑色光芒的光团，李伯端猜测：那是封印他们记忆的；就连进入秘境外面的那个二代，他的身体与魂灵也飞了回来；还有那些……

太多太多了，大君在他们处于物质停止运动，精神还能运转的特殊状态的短暂时间内，做了数不清的维护秩序的事；就连秘境破碎的阻挡虚空侵蚀的屏障也被祂修复得完好如初了。

直到收尾时间，那种特殊状态才消失不见。

还有许多魂灵以及活人一动不动，显然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该说不愧是执掌凡人生死的冥府大君吗？李伯端的身体呆愣在原地，魂灵却忍不住的说。

“恩公！恩公，我一定给你立碑，每月都给你上香、烧钱！你是为了救我才被那个畜生活活打死的呀！恩公！我都拍了下来，他一定会受到惩罚……哦，不对，那神仙已经惩罚他了！”有人对正在飞向秘境外面的魂灵说。

“不！不，不，我错了！我知道……啊！苦痛之神呀！求您放过我吧！”有魂灵说。

“伟大的不知名的神仙！我回到家后一定给你立庙，一定传颂您的丰功伟绩，一定好好做人，一定要……”有活人说。

“我这是……活过来了？这多出来的是什么？奇怪的能力？是奖赏吗？”有活人说。

“哈哈哈！刘正爷爷我又回来了，刚才那个家伙死哪去了？看我不……”有活人说。

“我不就是发泄一下吗？又没有伤人，只是对着死人而已，怎么就要……啊！好疼！求求了！放过我吧！”有魂灵说。

……

难道，是因为他们几个？

李伯端忽地想到了那几个二代已经祂说的那句话。

即使是大君，也会关注这几个二代吗？如果只是平等的一视同仁的无视或拯救所有人，那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但，为了有些人而拯救所有人，总让人感到不平衡；但，无视掉他们，仿佛他们并不存在一样，仿佛他们只是舞台下的观众一样，仿佛只有这群二代才是真正的主角和配角似的，总让人感到很无力。

因为几代的优化，他们甚至就连基因和血统都是高贵的——不，实际上，仙人的血嗣、后裔，基因和血统早就贵不可及，自己又搞错了，错误的把他们全都当成了普通的二代，那几个沉默寡言的只在谈及父母时说过几句话的二代，才是最贵不可及的。又搞错了——李伯端忽地想到这些话。

即使获救了，但他心中还是有些不自在。算了，别想那么多，能活着就好。他如是劝说自己。

“是自己魔怔了！”他在心中斩钉截铁的说道。

几个二代感到意兴阑珊，离开了这处秘境。

他们一行人也跟着走了，没人关心那所谓的服务区的异种风情。

这次金陵之旅也结束了，他们通过回到了传送阵回到了上京城。

与吴钱口中的“没见过世面”和所谓的“没见过这个世界底层人民模样”不同，这群二代，至少是这一批二代，他们很清楚普通人与为生计而奔波的人是什么情况，他们只是单纯的……在以戏耍他们与其他普通人为乐。

但……报酬是真心丰厚！

李伯端收到了足够他修炼到元婴后期的资源，以及一大笔积分，还有特殊的奖励——几门以他现在的境界根本接触不到的秘法！

里面正好有他需要的可以补全根基的秘法。

又过了几天，他收到了其中一个二代的消息：你这次表现可真有趣，有没有兴趣，来我这里工作？

有趣吗？

他并不觉得。

李伯端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