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出生”之后的第四十八天了。

它冒着大雨，又一次下山采集食物，脑袋很疼。

山洞里有三个同类。

很挤。每次采集的食物没一次可以撑过两天的。

在它出发时，它们四个的兴致很差，大家脸上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本来，它们三个不该是现在这样的；一开始，它们三个“人”中压根儿就没有一个预感到现在正在经历的这种糟糕的局面。

大块头从来不下山。

天已经黑了。

雨依然没停。

靠着返祖而来的速度与夜视，它很快就跑回了山洞，靠近脑袋的地方没有雨，身上湿漉漉的。

山洞深处传来另外三个同类的声音，它刚一进去，就听到同类在用只有同类才能听懂的声音互相指责：

“为什么你不出去！”两道声音异口同声。

“我不想打架，我很饿，等我吃饱了再收拾你们……三个。”另一个声音明显比其他两个同类要有力。

“……”

它很饿。

它只能听清它们三个说的内容的一部分，剩下的太激烈、太模糊了。

声音很吵、很大，它们三个全神贯注，一点都没有意识到站在山洞外面的它已经带着食物回来了。

山洞靠近外面的地方，有石壁挡着，有勉强可以遮风避雨的“屋檐，它将耳朵缩起来，不再关注它们在说什么，虽然没明说，但听它们三个话里的语气，都不觉得自己能回来，或者说，即使回来了，也无法保持理智，给它们三个带来食物，甚至它听到了咀嚼的声音，那十有八九是自己藏在土里的食物，所以它不觉得自己应该信守承诺，给它们三个自己带来的全部食物。

随风飞扬的雨滴，就像一群缩小的食脑的虫子自天空向大地狂笑的坠落。

——从出生起，它就感觉这些东西会毁了自己，只要自己一离开山洞，脑袋一触碰到这些东西，脑袋就会发疼。

雨是自二十四天前开始下的。

雨愈下愈多。

雨没有消失，它在地上形成了一片……汪洋。它去采集食物的时候连弯腰都不敢了，只能伸直六只手臂，脑袋努力抬高，尽可能不让脑袋接触那些让它本能感到恐惧的积水。所以这次带来的食物就不怎么可口，果子几乎全是树上的，果子只占了少部分，大部分是树叶。它这次浪费了很多时间，速度减慢了。

下次我绝对不出去。

一边吃，一边心想。

它知道：雨还会下。下次去采集食物时一定要把任务推给那两个还不知道下面具体情况的蠢货；这雨不停，谁去开路谁就有可能死在水里，现在越来越难获得食物了。

说实在的，饿久了吃食物简直是舒服极了。

大风通过它大口咀嚼的大口吹进去，为它安排好了饭后运动——打嗝；再借着风，雨滴“唰”的一下扫在它身上，那感觉，忽地就让它回想起了它和其他同类还没有返祖，还没有恐惧未经过放置沉淀的雨水，还在玩水的时候；大风把雨滴吹进来，在山洞最外面堆积起一个个小水洼；大风把少量的雨滴吹进它嘴里，有一些，不过它实在是太饿了，忽略了它们，全吞进肚子里去了。

吃食物可比采集食物有劲儿多了。

欢乐取代了之前为了采集食物而受的苦痛，一个人吃独食的焦虑消失了。一个人吃独食就是舒服。它心想。

“嘿！”

“提莫滴，你怎么可以在这里一个人吃独食！”两道声音异口同声。

咀嚼的声音消失了。

……

下次就是它了。

它不想出去。

它很聪明，至少它是这么认为的，它本能的瞧不起那个大块头。

它自开智起，就知道了自己这躯体的来历——某种异族隔了几百代的杂交品种。这些不知是使它返祖的雨水告诉它的，还是血脉自带的。

但……它打不过那家伙。

那家伙没有出过一次山洞，自开智之后，就没有受过一次损伤。脑袋单论清醒程度比它还要聪明；身体也是最好的，每次采集的食物它吃的最多。要不是担心被揍，它都想要指着那家伙的脑袋，好好问一问那家伙“你是不是脑袋里面也有一道声音，告诉你很多知识，包括淋雨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