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中收拾的敏儿,提着脏的洗澡水来院中倒,她搭腔道:“周相公是天上的文曲星,岂是那些凡夫俗子可比的。”
原来我还没融入大明呀,周凎心有所动。
在田府住了一夜,田敦吉不知为何回来的晚还没起床。他也没去打扰人家,自己起了个大早,就告别了。三月初四,离殿试还有八天。有些东西要赶紧准备准备。
任何时代取得合法身份好像都是挺重要的事情。现在好歹是个举人身份,离士人只差临门一脚了(进士,进而为士人)。有这么好的身份不用,反而去逃跑,那不是蠢到家了嘛。想起几天前听到会试中榜后,自己的慌乱样周凎感到有点可笑。
当然殿试肯定不能去考,没那水平。不逃那就只能想办法合理避了殿试,比如吃点巴豆,老子生病了考不了殿试,这很合理是吧。
周凎离了田府,在大街上寻找药铺。早点买,省的到时候让人怀疑。逛了两条街,见到了一家药铺。周凎抬脚进去,询问有没有巴豆卖,店内学徒头摇的和拨浪鼓一般。
“此等剧毒之物,公子要买他作甚?”
一名掌柜模样的人过来问道。
“啊,巴豆很毒吗?我一友人,水土不服。已经好几天没上茅厕了,腹中涨的难受。”
“配点麻子仁汤。你友人什么年纪啊?”掌柜准备执笔写药方。
麻仁丸前世吃过,这有个屁用呀。“有没有药效猛一点的,吃完就拉,水泻不止的那种。”
“你想害人,莫要来害我。”
一连跑了几家药铺,都是些大温脾汤、润肠汤之类,听这些名字都是些慢性药。周凎感觉他这副年轻的身体,吃这些药,一泻千里是不可能的。万一喝完喝饿了怎么办?巴豆、大黄这些烈性泻药,需要到鹤年堂这样的老字号才有可能买到。买的时候,还要做登记。万恶的旧时代,太落后。
吃一些脏东西,喝一些脏水,也有可能水泻不止,周凎不敢试。这年代这样干,很容易死人。比如还有在外面冻一夜,得个感冒啥的。没有消炎药的时代,他也不敢做呀。
装病?这年代的中医还是有水平的,万一哪个脑子不好的叫个医生来给他看病,摸摸脉象就穿帮了,这肯定不行。原本打算买点巴豆就能解决的小问题,居然因为买不到药而让计划胎死腹中。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周凎一边在街上游荡,一边思索着事情。
这些日子好像很多事情都不顺,从殿试放榜开始,他就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被动的成为会元,被动的被人捉到田府做客,被动的被一个国公府看中了他的身子,对了还有昨天晚上被动的被一个疯女子追杀了几十里路。这种被动的感觉太让人不爽啦。这里面有他不熟悉这个时代的人和事有关,也和他家中只有一个老仆,自己势单力孤莫大关系。
“我要有势力,岂能一包巴豆都买不到?!”越想越觉得他抓到了根源。如此被动的应付着各色的人等,被人牵着鼻子走,不知哪天就会被人卖了。
可是我又能干啥?怎么发展自己的势力?
找一个码头,看到人高马大,孔武有力的,找机会收为小弟?那是小说中才会有的情节。
我在京城里有熟人吗?有亲戚吗?之前一直害怕碰到熟人,现在形单影只的周凎突然觉得要是有些熟人该多好啊。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昨晚一直萦绕脑海的诗句又来侵袭。孤独啊,孤独。
走着走着,周凎突然想笑:
这种孤独感差不多十几年未曾有了。花无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孤独还真是少年人的特点啊。
回到熟悉的小院,没看到方胖子等人,只有老仆福伯一人在,让周凎眉头松了一些。昨晚那小妞回去后,看来是把人叫走了。天天被几个大汉当犯人一样守着,干啥都在别人监视之下,那还玩个屁。
简单和福伯交代几句,回到睡觉屋子,翻开床板,揭开盖着的布,白花花的银子还是让人那么喜欢。几日未见,怪想念的。
书案上除了笔墨纸砚外,放着一叠厚厚的帖子。简单的翻阅,都是些请帖或者拜帖。他谁也不认识,只能丢在一边。等下问问福伯,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人物必须要回帖。这玩意说不重要,真啥都不管,很容易得罪人。
既然去哪里都差不多,京城已经熟悉了这么久,还认识了几个人,再换新的地方,一切还要重头开始。何必急着离开京城?若是不离开,之前不在乎的人际关系,也不得不处理。
若是不离开,那要干些什么?
做官自然是最好,可惜他不敢去应殿试。
做点小买卖?块儿八毛的生意看不上,大把搂钱的生意,没关系铁定被人弄。以现在的身份,放着殿试不去考,去做生意,现有认识的如田敦吉、吴伟业,甚至是朱纯静等人,估计想再见一面都难。人家看中的是他会元的身份,而不是他的才华或者说搀自己的身子。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千头万绪,难难难。
这个问题其实已经想了几天,实在不是一时之间就能想出来的。
周凎看到桌子上放的书箱,是他从田府带回来的。里面有他看邸报做的笔记,还有买的一些书籍。什么《巧姻缘》、《梅梦缘》、《浪史奇观》等当时买了有5.6本。之前一直太忙,只是简单翻阅过。书本黄黄的,咱没有日本女老师抚慰心灵,拿这个将就填补下青春少男的冲动吧。
打开书箱。
“福伯,福伯。你帮我整理书箱了吗?”周凎大声的朝屋外喊。
福伯匆匆来到屋内,看到空空如也的书箱,茫然道:“没有呀。”
码的,这也偷!
(注1:定州,现河北保定定州县。王世忠因和林丹汗一起骗大明朝廷的钱,在崇祯年间以贪污被罢官,监禁于定州。)
(注2:花教,即红教。当时普通蒙古人大多信黄教。林丹汗想获得西藏势力的支持,在1617年,改信红教。)
(注3:满桂,蒙古族,宣府(今河北宣化)人。特意加这个注释,说明下当时民族矛盾可能和很多人想的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