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居于金字塔顶尖的上位者,手还不停的转动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突闻二楼主卧内传来一声尖叫。
是舒母悲悯的惨叫,惊得众人抬起了头。
主座上的人缓缓起身,脱下帽子,屈身蹲在两个孩子面前。
只见他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丫头,快去看看你父亲吧。”
......
所有跟来的除去今日跟着易衔辞跟前值班的人,还有舒家的各位族老。
榻上的父亲脸上没有半分血色,白衬衣上沾满了鲜血,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管子。
如若不是他身旁的心电图仪器还在微弱的跳动,那么她一定认为父亲已经没有生命迹象。
明明前几天出门时,父亲还把搂着她的肩头,不舍的在她耳畔呢喃,说要早点回来陪她。
其余人看到此景都沉默,不敢言语。
此时,她想起母亲今早求的签文,攥紧了手,随即拨开了人群,自顾自的跑出去。
舒岁安立即遣了家里的司机,要求他再跑一趟寺庙,尽管司机一再阻拦说雨路难行,她也要求必须去。
她要回去,回去寺里找那名僧人。
回去求解,求解签文,求他救救父亲。
......
叶君尧在女孩拨开人群跑出去的时候,看了一眼舒家夫妻,也尾随着跟着跑了出去。
他命家中的司机紧跟舒家的车辆,他怕舒岁安这个妮子会出事。
舒岁安下车后,艰难的睁眼,仰头看着千层石阶。
此时天气不如今晨那般好,石阶上因着下雨,烟雾缭绕,还有层层苔藓,不仅难行,能见度还低。
女孩从第一层阶梯虔诚的跪下,头用力的磕在地上。
她听过老一辈的长辈说,若心中有所求之事,必定从寺外的第一块砖石开始,下跪叩拜。
一步一叩拜,心中所念便可以化作天梯抵达云层,必会事事如愿。
女孩缓缓起身,正要迈向第二台阶时,被叶君尧一把扯过,伞在举在舒岁安头顶。
“岁安。”
舒岁安此时脸上,雨水与泪水交融,她早在看到父亲的时候就应该流泪的,就像母亲那般,只是她没有在屋里始终没让自己哭过,因为若此时她也哭了,父亲只怕会更心疼。
只是,掉眼泪是本能,她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
这雨很大,大得让她窒息,与雨同悲,与天同悲。
“祝余哥哥,我从不信佛,如今我求满天神佛,父亲命不该绝,他命不该绝阿。”
女孩声音凄厉,在雨中尤为明亮。
此时上山的只有他们,叶君尧缓了一下,伸手搂过她的肩,轻言了一声好。
山路不好走,如今天气恶劣便愈发难,女孩跪到一半,膝盖与额头已经擦伤出血,她抚摸着石阶上斑驳的痕迹。
是否有人曾与她一样.......
舒岁安眸子里越来越模糊,在最后一层石阶上,她磕下最后的一个响头,膝盖再也支持不住,朝后倒去。
叶君尧伸手慌忙接过,他眼里也沁出了泪,混着雨水滴落在舒岁安额前。
她刚刚,已经半途疲软过两次,膝盖滑跪了好几次。
每每如此,叶君尧都想要把她扶起,被舒岁安抬手挡住了。
女孩自己嘴唇都咬破了,她一直忍着,平日里稍许磕碰她都要叫嚷半天。
上到山时,额头、嘴唇、膝盖、手掌都被路上的石子磨破了。
舒岁安拍门,她跪着拍寺门,叶君尧撑着伞在一旁心疼的看着。
“信女,舒岁安求解签文。若能解签文之厄,信女愿折寿10年,只求吾父此后无灾无难,只求吾父安渡此劫。”
寺庙此时已过对外开门的时间,只是女孩声音带着哭腔沙哑着,守门的小弥僧不忍,开了寺门后速速请来了住持。
只是住持不愿见二人,只托来小弥僧带了一盏长明灯来交予舒岁安,上面是供着舒父名字的灯,还有住持留的一张纸条。
万事皆有造化,莫要强求因果。
长明灯是早晨时舒岁安添油的那盏,小弥僧还用莲花灯罩托着,避免下山时灯盏淋雨灭了。
舒岁安接过,给小弥僧鞠了躬,立即护着灯盏与叶君尧下山。
小弥僧拿过地上的扫帚,淡淡的摇了摇头。
又是一个痴心人。
......
车内,舒岁安定定的看着怀里忽明忽暗的灯盏,让她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叶君尧递来的帕子她亦顾不上接过擦拭,她紧紧的盯着灯盏,生怕它突然就灭了。
这是第一次,被乌云笼罩着让人窒息的安静。
这次变故,是猝不及防的,在车上的一分一秒,都那么漫长。
她宁愿,时间从此停留在车上,这样就不用面对那些无法承受的悲伤。
“祝余哥哥,父亲一定会没事的对吧?”
“祝余哥哥,是不是灯盏带回去,父亲就会好起来了?”
“祝余哥哥,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车里唯有舒岁安低声碎碎念的余音环绕,他回答不上,也不知怎么回答。
他今日逃出来时,路遇时,就听见佣人们的议论。
“子弹正中左胸腔,刚好是心脏的位置,仅仅偏离了半分,虽及时送治疗,但由于失血过多还要看他熬不熬得过......”
当时只听了一半,便翻墙走了。
他那时不曾多想,以为只是佣人们的闲聊罢了,却不曾料想,闲聊对象竟是舒岁安的父亲。
叶君尧无法给到舒岁安回应,他也不知道答案。
他只能搂过女孩瘦弱的肩回道:“会好的。”
舒岁安捧着灯盏,踏进舒家时,刚刚迈过门槛,只闻见楼上一声高过一声的哭腔。
她颤颤巍巍的捧着灯盏上楼,只看见医护给父亲蒙上了一层白布,连同他的脸也盖严实了。
她心里的那根弦断了,灯也摔落在地,灯油留了一地。
在她跑去父亲的床前时,微弱的火苗也随即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