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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菜市场回来,天已经快黑了。
夕阳沿着城市的边缘落下,最后一抹余晖照在沈溺单薄的黑色长裤上。
她扶着栏杆,远处的高楼已看不真切,只剩下灰黑色的剪影,仿佛汹涌来的潮水。
记得小时候她喜欢站在天台上看落日,父亲出事后她和母亲搬来这片工业区,时光荏苒,岁月变迁,楼层越建越高,组成了高耸的围墙,把人挤在中间,再抬头,能看到的天空很细,夕阳也不见了。
沈溺怀念那些不必蹲下就能看到晚霞的日子。
“妈,你回来了。”
她突然转身,温声道。
沈溺刚才看的不是夜景,而是在寻找母亲回家的身影。
“晚饭做好了,趁热吃点吧。”
“你呢?”母亲说。
“我吃过了。”沈溺回。
接好热水,面对茶几,沈溺一言不发。
只要不试图反抗,母亲的态度还是挺温和的。
这样就够了。
“今天开学感觉怎么样?”半晌,母亲开口询问。
“挺好的。”沈溺说,“同学都很友善,班主任也不错。”
“那同桌呢?同桌怎么样?好相处么?”
“同学话少,比较沉默,是个女孩子,蛮漂亮的。”
沈溺知道这是母亲在试探,于是拿出事先编好的说辞。
她十分清楚说实话会导致怎样的后果。
母亲的话听起来像关心她,可实际上母亲只想得到正确答案,和做试卷一样。
和善的同学,经验丰富的老师,同桌是女孩子……
倘若她说大家都在排斥自己,班主任很年轻,刚执教不久,同桌是个男孩,那么母亲又要发火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假意询问呢?
“全是你的错。”
类似的话沈溺听过太多。
一家三口还住在一起时,父母便经常争吵,每次吵完,母亲就拉着沈溺回房间,边哭边说要不是为了你我早和你爸离婚了。
结果呢,还不是一样。
“等会儿再给你爸打个电话吧。”母亲说。
沈溺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怎么?不想?”母亲放下筷子,语气逐渐加重,“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怎么就不懂事呢?你是他女儿,你把他哄好了,他就给钱,这是他欠咱们的,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学费,生活费,你知道要多少么?”
沈溺不住地点头。
“行了,你心里有数。”末了,母亲教训一句,走了。
沈溺咬着下嘴唇,收拾好茶几,回到卧室。
父亲有钱,但母亲拉不下脸皮去要,就把这件事抛给她。
其实沈溺清楚,无论她多么低声下气,也只能要来最基本的抚养费。
当年父母频繁争吵的主要原因就是父亲频繁出轨。
她加在两人中间,是多余的部分。
没有人在乎。
沈溺从床底下摸出藏起的刀片,在台灯下拉开衣袖,狠狠地划了一道。
眼睛越来越酸,她趴在桌子上,哭得泪流满面。
她不敢哭出声,怕吵到休息的母亲。
等哭完,再给父亲打电话。